第57章 梦里寻他千百度（1/2）

三百年之后，蓝小蝶用事实作出回答。

这一年，红颜白发，美人迟暮。

当年笑容狡黠的小女孩，如今已经是个笑容狡黠的老太婆了。

她躺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，一只手边放着最喜欢的蜜饯罐子，她早已嘱咐好了，等她死后，就跟这只蜜饯罐子一起，埋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。

另一只手旁，却放着一大堆书籍。

蓝小蝶这个时候已经看不大清东西了，但她还是舍不得不看，她总觉得下一本书就是她要找的。

一个人影忽然投在她身上，她懒洋洋的说：“让一让啊，挡住光了。”

黑山妖王站在她身旁，或许她应该喊他浮光吧，为了这个称谓问题，他跟她吵了好多次了。

跟蓝小蝶不同，蝴蝶命短，就算成精也一样，三百年乃是蝴蝶一族大限，蓝小蝶已经算是只长寿的蝴蝶了，而黑山妖王却不同，三百年时光对他来说不过转瞬一刹，他如今看来，模样与三百年前毫无区别，实在令人羡慕嫉妒恨。

“别看了。”浮光冷冷道，“等你死了，本王烧给你便是。”

他嘴硬，心却是热乎的，说是这么说，脚步却移开了一些，让阳光照在蓝小蝶的脸上。

“那就谢了。”蓝小蝶把书放下，感慨道，“你真是九世善人，深藏身与名啊。”

浮光闻言，鼻子都快被她气歪了，他抬起脚，似乎想要踩她，可最后还是没忍心。

“后悔吗？”他单膝点地，跪在蓝小蝶身边，伸手玩弄她的白发，戏谑道，“你本来可以当本王的王后，死的时候，黑山城所有的妖怪都会为你披麻戴孝，有千千万万的珍奇异宝为你陪葬。”

“不用不用。”蓝小蝶伸手把蜜饯罐子抱在怀里，笑眯眯的看着他，“我有这个就够了。”

黑山妖王哑然，半晌才笑道：“你还真是死不悔改。”

一边说，他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本书，朝她扬了扬。

“知道你喜欢书。”他张扬笑道，“本王如今一统妖界，特地从鳄王宫里搜来这本奇书，打算等你死了，跟你一起埋了，也省得你这个妖王妃，死后只有一个蜜饯罐子陪葬，甚是寒碜可怜啊！”

一本素雅的青色封皮，古旧的颜色犹如恒古不变的苍天。

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，蓝小蝶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。

一个哽在我喉咙里长达三百年之久的名字，似乎就要呼之欲出。

“臭丫头，不，现在是死老太婆了，你可别那么激动，小心一口气没提上来，就蹬腿去了。”浮光永远是这么一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样子，大刺刺的往她身边一坐，翻开青皮书说，“你躺着，本王大发慈悲念给你听。”

既然他自动请缨，蓝小蝶也就乐得清闲，立刻倒了回去，一副挺尸状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。

浮光便随手翻开到第一页，开口念道：“宁采臣，浙人，性慷慨，廉隅自重。每对人言：‘生平无二色。’ 适赴金华，至北郭，解装兰若……”

他不紧不慢的说着，一本书字数不多，说到夕阳西下，月上柳梢，便说完了。

而蓝小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

“这是真的吗？”她脸上满是骇然，瞪着那本青皮书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

过去，现在，未来，这本书里几乎记载了世上的一切。

剑侠，妖王，狐仙，能够影响世上众生的名字，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书里。

“……不过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。”蓝小蝶想了想，有些犹豫的说，“我怎么觉得里面所有人都在围着聂小倩转，她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吧？”

说完，她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浮光一眼：“你还不是男主角，只是个男配角哎。”

“啊呸！你以为本王愿意当男主啊？”浮光气得跳了起来，“那个聂小倩，谁喜欢谁拿去，反正本王对她没什么好感！”

“行了行了，你也别发怒，你好歹是个男配角，哪里像我，连个配角都没混上。”蓝小蝶随口安慰道，话一说完，就觉得心口有些堵。

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，从出场到退场，不过寥寥几笔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。

最可怜的，是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。

大家都只看见主角的辉煌，都只关心主角的爱恨情仇，却没人在乎那些连名字都没法留下的小人物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对此非常在意。

“这可真是奇怪啊……”蓝小蝶抱着青皮书，慢慢闭上眼睛，犹如梦呓般说道，“我明明不是什么同情心旺盛的人，为什么……我会这么在乎那些被人遗忘掉的可怜人呢。”

浮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，他在说什么，蓝小蝶已经听不清楚了。

年纪大了，就是容易犯困，每次睡过去，都像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
而这一次，她做了一个美梦，一个美得让她不愿醒来的梦。

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