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二章 小安和小宁（1/2）

司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，当发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又变得恍惚起来。

地府也有这么好的阳光吗。

可是，为什么不是暖的了，为什么身上不痛了了。

他到底是活着，还是死了。

司安眼眸无意识转动着，忽然发现，原来他身边是有人在的。

嗓子是焦渴许久难以出声，司安以稀少唾液润泽，再次合上眼眸沙哑出声。

“你们杀了我吧，别杀小宁，有什么得罪你们的，我帮她还。”

见司安能出声，如意和钱昭各自退后几步，让司安和小宁说说告别的话。

小宁这个名字已经变得陌生了。

自从十年前，她被卖去朱衣卫，成为一只低贱白雀起，代表纯真无忧的小宁二字就离她极远极远了。

还记得刚进朱衣卫时，她被要求习武练功，断了左手筋脉。武学之上没有进程，就只能铆足了劲去练歌舞。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得有价值，那她就会被扔进娼楼，以皮肉换取消息。

所有人都知道白雀是朱衣卫中最为底层的，却不知道白雀中更低贱一层是怎样不如猪狗。

总之，入了朱衣卫，就必须有价值。

可以刺杀，可以细作。但不管怎么样，买她的钱，朱衣卫绝不肯亏。

只要想到入朱衣卫头三年的惴惴不安，小宁便忍不住委屈想哭。

可她却不知该怨谁。

怨阿娘吗？记忆中的阿娘很是疼爱自己的，只是她爱自己不如哥哥。

怨哥哥吗？哥哥从小最护着自己，自己被卖时，哥哥重病或许都没发现家中少了自己。

怨早死的阿爹？还是怨贫穷的一家？

好像，她除了怨自己命苦，都找不到能去承受她怨恨的人。

听到那声小宁，她甚至都不想再问了。

轻轻平躺在哥哥身边，像孩提时代那样疯玩后就倚着哥哥肩膀，在草地里酣睡。

小宁微笑喃喃道。

“哥，你后来身体有好过来吧？阿娘怎么样了？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，总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灰尘？”

“这些年你们好吗？你是不是娶了嫂子了？我有没有小侄儿？”

“家里田地早卖了，你有没有好好做活，将田地买回来？”

“阿娘她......还在吗......”

对比小宁平静话语，司安眼眸震颤，心脏如遭重锤，怔怔侧眸看着身边的女子。

她穿的很干净，肌肤白皙不似农家人的黝黑粗糙，头发乌黑有光泽，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姐。

或许，她过得没有那么差......

但这话哄不了司安自己。

过得好的话，为什么会有人要追杀她了。

衣食无忧，性命难保，在农家日更而出日落而息，好歹能求个安稳。

司安鼻尖酸涩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。

长吐一口气，吐出十年分别，司安平静微笑着一一作答。

“好了，阿娘给我请了大夫抓了药，吃了之后就好了，一点病痛都没留下。”

“哥没本事，挣不到大钱。不过也很幸运，村里木工师傅带我做活，多少挣了点。哥的手艺不错的，你以后有机会回家去看看，我给你打了六只陪嫁箱子，还有桌椅板凳锁在你和娘的房间了。”

“哥三年前成亲了，你嫂子是木工师傅家侄女，人不算漂亮，但和你跟娘一样勤快，将家里拾掇的整齐干净。去年添了个小姑娘，叫娟儿，和你小时候长得很像，你见了肯定会喜欢她。”

“阿娘她......”

提起阿娘，司安忍不住哽咽，顿了许久随着长气吐出，方才有了力气说话。

“我们一直想赎回你的，没了田地我就去山上打柴挣钱。可这挣得太少，阿娘就时不时去后山采些菌子补贴。”

“你走后第三年，阿娘采菌子时惊到了毒蛇，我找到她时，阿娘已经走了。好不容易攒到的半贯钱，给阿娘置了一具薄棺。”

“就我一个人了，没日没夜的忙啊忙，终于攒上你的一贯钱。”

“可我，找不到你在哪......”

“小宁，对不起啊......我拖累了你，还这么没用，帮不到你......”

不知什么时候，小宁双眼已经被泪水浸润。

她其实不恨，只是，她没办法毫无芥蒂的接受自己是被卖出去的事实，要说不怨，着实为难她。

一长串的话说完，司安气息逐渐微弱下来，只睁着浑浊的眼睛，艰难转过头看向小宁。

恍惚间，穿着阿娘做的小花袄的小妹笑盈盈看着他，圆润的眼睛弯起像月牙儿明亮，满是对他的依赖。

穿小花袄的小姑娘又长大了些，勤快又漂亮，村里人人都会夸，说小姑娘有福气，一定能嫁给好人家。

作为没法让妹妹过好日子的没用哥哥，这话多少能让他生出些骄傲来。他们家是废的，但妹妹不会废。

这么好的妹妹，到底还是因为他这个没用的哥哥，毁了一辈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