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易水寒（1/1）

江城的秋季，气温没有很低，就是连绵不绝的细雨，沁得人骨子里生疼。清晨五点，涪江的水雾蒙蒙，在过路人的眉毛上凝成水珠。过路人行色匆匆，来不及看天边渐渐霞满天。

那过路人穿戴得严实过了头，即使是初秋，倒也不至于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。早早起床扫大街的大妈如是想，男女不辨的，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。大妈伸长了脖子望去，只依稀看到那个人向烈士陵园走去了。

“怪哉怪哉，去烈士陵园搞那么神秘爪子呐？”大妈叨叨了两句，“管他的哦，还是搞快扫完，整迟了莫抢不到我幺孙儿想吃的排骨。”

后钰又拢了拢身上穿的帽衫，确定了几遍长发确实被遮掩得牢牢实实。她抿了抿唇，又深一脚浅一脚向陵园深处走去。

这个地方她每个角落都无比熟悉，十几年来没什么大变化，硬说有什么变化的话，只是又多了许多或无名或有名的碑，像是一林坚韧的树，护佑着这方土地。

又一转角，屹立着两块相互偎依的无名之碑，只有少数人知道，这是江城上一任警察大队队长后毅和他妻子刘韵警官的墓。她在这里停下了，又取下了戴在帽衫下的鸭舌帽。

“拳拳赤子心，殷殷献人民。”那个身姿笔直的男子笑着对他的爱侣念到，“这句话好，以后我要是不幸早早牺牲了，这句话就拿来当我的墓志铭哈哈。”

这粗心的男人，完全没发现妻子被他这话气红了眼，反倒是一旁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大声叫着：“爸爸是坏蛋，把妈妈都气哭了！”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，连忙告饶。

所以那场蓄意车祸中逃出生天的她牢牢抓着刻刀，在墓碑上刻下了这句话，这句话也成了她前行的方向，虽九死其尤未悔。

“鱼儿上钩了，该收网了爸爸。”她将手里的花恭敬地放下，自言自语道：“不是我没想给你带酒，不过妈妈肯定又要骂你，年纪大了，少喝点酒，都是五十岁的人啦你。”

可不是该五十了嘛，自个儿都二十七了，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。后钰自嘲地笑了。她随手戴上了放在一旁的帽子，转身离开，走了几步却又向后招了招手；“下次再见，我给你们送几个人下来。”

她的身影渐渐模糊，却没有往后看上一眼。

江城警局，局长办公司里，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锁紧眉头。

“希望此次行动别有什么差错啊小后，不然就是死后我都没脸去见我的大队长哦。也是我，当初就不该同意你的请命。”中年男子望向滚滚江水，“今天这个心，咋个就是静不下来啊。”

后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，裤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，她伸手掏出手机解开锁屏，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消息。

“条子把仓库围了，码头见面。”

后钰几不可见地笑了，冲出租车司机说道：“师傅开慢点，我不急。”

“好嘞，还是去码头是吧。”

“对，我同事说老板在训人呢，让我慢点回去，免得撞枪口上。”对啊，可别撞枪口上了，后钰想，她从车窗往外望去，只看见白水黑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