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团民入乡（1/3）

大鲁西乡的庄稼地几乎都是光秃的，因为干旱，这一年的冬小麦根本无法播种，缺少粮食的农民会做什么，每个人心里都知道。

对于晚清的百姓来说，洪水泛滥可以归咎于官府修筑的堤坝不够坚实，但干旱的出现，没人能找到合适的借口，一切反常的现象都可能成为旱灾的替罪羊，这一年终于轮到洋人了。

自从“十字架”占领了土地庙，松爷就失去了当初的光环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乡亲们议论的失能汉子，一口一口地抽着绝望的烟。

“爹，这有把镰刀，不知道是哪个丢的，咋跑咱家院里来了？”迎娣把捡到的镰刀拿给松爷看。

“在哪捡的？”松爷拿在手里边看边转动。

“就在院墙边上，看样子好像是谁从外头扔进来的。”

“庄二回来了！没个错的，这是他的镰刀。”松爷说完就往院外走去。“跟你娘吃饭吧，别等我回来了。”

往松爷院里扔镰刀这事情，庄二以前就做过，他刚从外省打劫回来，用抢来的鸦片和嗜毒如命的人换了些粮食，为了掩人耳目就用扔镰刀的法子示意松爷到家找他，松爷看到镰刀，起初也是一懵，但本能地想要物归原主，也就明白了庄二的意思。

松爷是聪明人，他不问庄二那些粮食的来源，只是享用庄二提供的饭食，虽然仅能饱腹，但两顿并做一顿吃，也是很享受的。“装进肚里的粮食，官府也他娘的查不出来路。”这是松爷的原则，也是和庄二分赃时候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这次他没见到粮食，只看见庄二屋里有个围着红布的壮汉。

“松爷！快坐，我给介绍介绍，这位是赵首领。”庄二边说着，拿过了松爷手里的镰刀。

“常听庄二提起松爷，喊我赵刀子就行，没那些个讲究。”壮汉起身作揖，请松爷坐下。

“哦，好，有啥事么？赵首领不是本地人吧？”松爷满脸疑惑。

“松爷，赵首领就是俺前阵子和你说过的那个团会的，这次是特意过来咱乡里瞧瞧。”

那壮汉坐直了身子，低声看着松爷说道：“庄二前阵子投奔到俺们县，我看他是个精干的，就留下了，经过了几次活动，果然是没看走眼。况且这人讲究义气，这不，叫我跟着他回来，也是特意见见松爷。”

松爷本以为是来吃饭，听完又是一懵，并且略有些担心，想着难不成是土匪把自己当兄弟了？“咋个事儿？找俺有啥事么？”说着松爷便摸火镰要抽旱烟。

“外面的弟兄们都叫俺赵刀子，是山东冠县人，松爷你也知道，那块地方在人家直隶省内，但归咱山东官府，这不前些年闹了洋教，还杀了洋人，就因为那些个洋教士欺人太甚，屯里好好的玉皇庙，他们非要拆了建教堂，当地百姓不干，就请了一个叫赵三多的练武人，带着一众兄弟把这件事给闹大了，又打又杀的，跟洋人折腾了好一阵子。”

“俺倒是听乡绅提起过这事情，说是惊动了官府，洋人还要把那些个兵给安排过来跟屯子里的人打，是这个事不？”松爷说完，瞪着眼猛吸了一口烟。

“没错，俺就是赵三多的本家兄弟，自幼和他习武。赵三多是俺们那有名的拳会头子，练的是梅花拳，仗着这个威望，替乡亲们打洋人。自从咱山东换了巡抚，世道变了，现在这个毓贤大人，那是和俺们拳民一条心的，最恨洋人。这不俺把庄二带进了团会，现在不叫拳民了，都叫团民，义和团！打洋人！扶清灭洋！名字都是巡抚大人给的！”壮汉说着拍了拍庄二的胳膊，二人一阵憨笑。

庄二看着松爷认真的样子，忙说：“松爷，赵首领想着，若你能在咱大鲁西乡当扛旗的，他愿意帮着练团民，到时候咱乡里就有自己的义和团咧！”

“俺可不行！”松爷忙着吐出口里的烟，吓得忙摆手。“俺是种庄稼的，当初有几个钱是真的，现在也是落魄，勉强糊口，这年景能不能熬过冬都不知道，咋能干这个。”

“算啦，庄二你也别吓着松爷，当下这势头，哪个也跑不掉，松爷，义和团就要闹到这边来了，你也得多加小心，别让洋教迷了眼，他们可是咱山东这场旱灾的祸根呐！”说着壮汉便站起身，拿了些粮食给松爷递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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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二和赵刀子走了几天后，松爷都没琢磨明白当初他俩说的那些话，洋人是旱灾的祸根，啥意思？他这辈子经历过旱灾，也知道蝗灾的可怕样子，往年里人们就是去土地庙烧几天香，求神仙给条活路。咋现在又扯上了洋人，难不成洋人比神仙还厉害，能管着刮风下雨的事情？赵刀子他们那伙子人，来自盛产棉花的地方，难不成是洋人和洋布捣乱让大伙儿没了生计，所以找个借口就要杀洋教赶洋人？可这又碍着巡抚大人什么事呢？松爷脑子很乱，他想不明白乡外面的事，更别提朝廷的心思了。看着在院里乱跑的外孙，他愣了好一会神。

“松爷！松爷在吗？”贾秀才拍着门板，冲院里问。

“啥事？”松爷皱着眉头打开院门，一脸不快地看着眼前这位读书人。

“松爷，钱老爷让俺来叫你去喝酒，明天下午过去就成，上一回在庙前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