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灯火（1/1）

时间一晃而过，转眼到了过年时。

除夕时候的人间，当真是极美的。万家灯火将一条条长街串起。站在巷首望去，一整条巷子像被红灯笼串起来的糖葫芦。若是站在高处向下望，一条条巷子交错纵横，汇聚成名为幸福的汪洋。无处不团圆、无处不欢乐、无处不孕育诞生着新的希望。

我得了掌事姑姑的允准，便可出来待两三个时辰。其实到了除夕这天，若不是主子跟前的红人，便可以掏些碎银子，央着交好的小婢子代自己做些工，如此可以在外边多待些时候。婢子们大多清贫，又多半不是凉城人，闲这两三个时辰，既回不了家探望也无处可去，便很是乐意做些这样的交易。

凉城与阳城是连接边塞与中原地区的两座大城，除了凉城人，总有许多外来客。茶馆或者小庙会便是这些人最爱去的地方。

我行至一家茶馆前，茶馆不大，门口坠着两只可爱小巧的灯笼，灯笼下头的流苏随着冬风轻轻摇晃，里头的人挤挤挨挨，茶杯中袅袅的热气全都交织在一起，烟缭雾绕中约莫可见一个穿青色长袍的说书先生，很是绘声绘色地讲着。

＂传说呀，在遥远的东海里，有一座风景十分秀丽的山。人间称作度朔山。山上，有一棵绵曲几千里的大桃树，这树呐，比咱们凉城还要大呢。这棵桃树的东北有一拱形的枝干，树梢弯下来垂到地面，像一扇天然的大木门。山中住着的各种妖魔鬼怪，要出门就得经过这扇鬼门。天帝怕鬼怪下山到人间作祟，派了两个神将去把守，一个叫神荼，一个叫郁垒。这两员神将专门监察鬼怪的行为。发现哪个鬼怪为非作歹，便用草绳捆起来送去喂老虎。此后哇，人们就从这个故事中引申出了鬼怪桃木之说。＂

善恶终有报，天地有秩序。当真是一种极致的幸福。

我向前走，走过卖着热气腾腾的年糕的小摊子，摊主是个憨厚的汉子，他身边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，小姑娘乌黑的发扎成朝天的小辫儿，饰着几条红绳儿。摆着发簪耳铛的小摊前头停着几位有情郎，即使不能陪在心爱的女子身旁，这份情思终究也能跨山越海、遥寄千里。

凉城城内只有一条蜿蜒的小河，河水常年流动着并不结冰，人们便觉着这水是受到河神庇佑的，常日也会有人来拜河神和还愿。这时候，河边更是早就挤满了放灯的人，多是一家几口一块儿出来，父亲或母亲抱着小孩子，放几盏祈福的小灯，祈风调雨顺生活安泰，祈平平安安团团圆圆。

这是……府中那些醉生梦死欢饮达旦的贵人们不曾体会的另一种幸福。

我于人间行走，一晃匆匆几百年，也不过是个过客。我于修魂修身修仙，大多数时候也是只见树木未见森林，只想着做完一件事，便离那九重宫阙更进一步，并不曾真正体悟人间。

这样想着便有些动容。我寻了一个卖灯人，选了一盏水上莲。

那灯莲色很素，却开的极盛。

我小心的将那盏灯捧到水边，跪坐下来，心中默念，＂平安，顺遂。＂

莲花灯入水，荡漾起一尾波纹。顺着缓缓的水流，悠悠荡荡，终于汇入千百盏祈福灯中，再也辨别不出。

发了一会呆，我拍一拍身上的尘，正要站起来。

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，＂看你盯着那灯看了这么久，是许了什么愿哇？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