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夜半聚酒论鬼神客舍醉中话信仰（1/3）

行年六十六，不去两般事。

用诗赠真宰，以酒劝象帝。

面未发酡颜，心先动和气。

俯仰天地间，自知无所愧。

诗寄《不去吟》，作者宋代理学大家邵雍。邵夫子半生爱酒，常于午后在自家的洛阳南面的“安乐窝”中饮酒，酒后吟诗。半醉半醒之间，思入风云变幻，留下了不少佳句。

闲话不表，书接上文，我和孬蛋见是王琼和叔叔二人前来，忙“添酒回灯重开宴”。孬蛋跑出去敲开了小卖部的门，要了一件啤酒，还有花生、锅巴、凤爪等下酒零食，我们四个人就围在沙发间的茶几上，喝酒聊天。

“想当年，我一直不明白，我那位学兄为什么会出家为僧——像我们这些半生从事科学研究的人，做这样的选择，在我看来就是堕落！可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，让我觉得，他或许知道了我不曾知道的什么事，或许是站在另外一个维度，去观察我们已经熟知的世界……”几杯酒下肚，王家昌也絮絮叨叨起来。

“要说起来，宗教和科学从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：近现代科学就脱胎于神学，二者都是想对人类所处的世界，乃至宇宙的本来面貌和基本规律，作出终极性的解释和说明。

“我觉得，还是有必要给科学与宗教重新下一个定义：在我看来，科学是可证伪但还没能被证伪的与已知世界相符的理论；而宗教是对不可证实也不可证伪的无具象事物的信仰，借用辩证法来说，两者是对立统一的关系。

“就说牛顿吧，他奠定了近现代物理学的大厦，可牛顿曾经就职的剑桥学院仍然叫‘三一学院’，就是基督教里‘三位一体’的意思，而他创立了近代物理‘三大定律’之后，仍然把这归功于‘上帝的神迹’。

“颠覆了牛顿建立的物理学大厦，爱因斯坦又登场亮相，还是构建新的物理学大厦。

“作为一个犹太人，爱因斯坦小时候，据说也是不怎么相信宗教的，大约就像我们的孔老夫子‘敬鬼神而远之’的态度。然而到了晚年，他还是写出了《科学与宗教》一文，里面有一个形象的比喻，恐怕和他的相对论相对论一样深入人心——‘科学没有宗教，是瘸子；宗教没有科学，是瞎子！’这让不明就里的人，仿佛觉得爱因斯坦也和牛顿一样，在科学之外，笃信超自然神的存在，可在我看来，这根本是胡扯！”

王家昌此时又拿出了他的海泡石烟斗，这段日子的频繁使用，以前还雪白的爱因斯坦头像，此时已经在烟油的作用下泛出油亮古雅的赭黄色。装好烟丝，点上火，王家昌深吸一口后，又把烟雾长长地吐出，仿佛在吐出心中积聚已久的疑惑和烦恼一样。

“老先生明确划分了两者之间的界限，不能简单认为他就承认了宗教的合理性，更不应该在他去世后，仅凭那个传记女作家添油加醋、自说自话的文字，就说他晚年相信了宗教，不，我决不能同意！”

王家昌挥舞着手中爱因斯坦的头像，仿佛他就是这位先哲的卫士和保镖。

“在《科学与宗教》一文中，爱因斯坦说，如果宗教的目标之一，是尽可能地把人类从以自我为中心的愿望、欲望和恐惧中解放出来，那么科学推理倒是反过来能帮助宗教，因为科学所代表的理性精神，把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进行了合理的解释，并在这一问题上取得了最大的成功。正是这种合理性，人类才能从个人希望和欲望的束缚中，自我解救出来，并在理性的伟大面前，保持谦卑。

“爱因斯坦说，人类进步的精神进化越是深入，他就越是坚信，通向真正‘宗教之路’，不在于对生命和死亡的恐惧之中，也不存在于盲目信仰之中，而在于对理性知识的努力追求之中。

“在这个意义上，爱因斯坦相信，如果牧师或者其他神职人员，真心希望实现教化人群的使命，他就必须成为一个教师，也就是说，要传播知识……”

在酒精的作用下，这番话我听得是云里雾里，但大概意思还是能明白几分的：“那您老到底信还是不信宗教？”

“以前压根不信，”王家昌又喝了半杯啤酒说，“如今我看到的事情，不敢说信，也不敢说不信，因为既无法证实，也无法证伪……”

“您瞧，这不是您一开始对宗教下的定义吗？”半天不说话的王琼突然抓住了叔叔话语中的漏洞。

“啊？”王家昌突然愣住了，想了半天，突然摇头笑了，“我操！还真是，喝多了喝多了……”

“什么喝多了，您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，拿酒遮脸，说出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话罢了！”王琼对自己叔叔说话是不拐弯也从不客气。

“我觉得有信仰还总是好事儿，当然，我指的是对超自然力量的信仰，”我趁他们斗嘴的空当，把自己多日来的思考说了出来，“不管他的形象是真主，是佛陀，或者是耶稣基督，在我看来，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人，灵魂有皈依之所，他们根本就不用费劲去探究，只要坚持坚持自己的信仰，信就是了。只有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，从小学受过一些近现代的西方化的科学教育，从小就被灌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