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奇遇星洲岛（1/3）

张保仔劫法场失败的当天，石香姑就知道了，她是从几个渔民嘴里听到的。

石香姑一如往常，晚上在妈祖庙过夜，白天则去广州四处探看，她仍旧心存希望，想着能在某个角落，看到郑一和孩子的身影。

这天，她走到码头上，码头上围着一众人，都昂头向上看牌楼。她这才看到牌楼上吊着几具尸体，她瞧了一眼，看到了保平的尸体，没看到张保仔和梁虎的，便觉着他可能逃走了。

她正要离开，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正是那日晚上，要杀他的男子。那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，她刺瞎了他的眼。这会儿，他罩着一个眼罩，在人群里，一只眼睛仍旧机警地扫来扫去。

她躲到一边看了一会儿，想看看他们到底何人，是否是郑一的人。石香姑暗处窥伺了一会儿，发现那独眼龙还有一些帮手，他那一只眼睛扫来扫去，和人群里的一些人示意沟通。她看到他们盯着过往的女人，甚至有几个掰住一个女人仔细看了一会儿。石香姑赶紧从街市上离开，躲到一处破烂破败的船坞里藏了一阵子。

后来接连好几天，她都看到独眼龙的人在街头盘桓不去。

她甚至一度在街头靠近其中两个杀手，听了听他们的说话。从那两个杀手的对话里，她听出来，他们竟然不认识什么郑一，他们只是来杀她的，天涯海角，决不能放过石香姑！至于为什么杀，那两个杀手竟然也是不知。

她决心出发，要去恶魔岛找郑一是一瞬间的决意。

那天，她在船坞里睡着了，又做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，大海墨色，那条黑龙缠绕着她，要裹着她进入海里。她从梦中惊醒，迷迷糊糊地走出船坞，抬眼一看，发现大海果真一片黑色。

她找到一个船家，表明自己需要一条船。那船商一看他是个女人，就想骗她，给他推荐了几条根本不能远航的船。她虽不知道恶魔岛在哪里，但肯定知道是在远海，那些河湾港汊的船根本经不起风浪。她想要一条大船，一条可以远航，经得起风浪的大船。于是管那个船商言明。商人一听，女子的口气挺大，居然要一艘大型广船，觉着她说瞎话。见石香姑递给他一根金条做定金，这才有些相信。但说一时半会儿没有广船，朝廷查得严，得现做，得需要一年半载。石香姑等不了那么久，想要回她的钱，那人却不给。石香姑索性不要了，扭头就做。没曾想，那人竟然一直跟着她，好在他跑进一个码头，才将那人甩开。

码头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商船，她琢磨着可以坐商船，沿途找下去，总会碰到一个知道恶魔岛的人。只是她一说想登船，船工头子一看她一个女的，连连让她滚开，别给大家添霉运。

她甚至想过买一艘船，雇几十个海员，她手上的钱是够了。可她一个女人，带着几十个男人在茫茫大海上，终归太凶险。后来一盘算，把自己倒腾了一下，将脸涂得脏不拉几的，找了一身船工的脏衣烂衫去应聘远航的船工。

她打问了一圈儿，那些偷偷走私的船，有走东洋倭国的，有走琉球台湾的，有下南洋的。她吃不准，那个叫恶魔岛的地方究竟在哪里。就在她做判断的时候，听到有人说“魔六甲水道”（注：即马六甲海峡），她一激灵，直觉告诉她，她虽不知道魔六甲水道在哪里，但总觉着和那恶魔岛更近些，再者，那天张保仔他们说起过安南的西山兄弟是海盗老窝，她一探听，魔六甲海峡离着安南不远。

于是她下定决心，先去那里，边走边看。

这是一艘运送广彩瓷、石湾陶和一些织绣的商船。

石香姑没有走商船的经验，就被派到杂役里，做一些清理船舱，搬倒马桶秽物的事。

为了避开官府和海盗，船是深夜出发的，刚登船的时候，一众船工海员都还热热闹闹，待船出了广州崖门水道，突然就静了下来，换上了一副与岸上截然不同的面孔，各个儿脸色冷凝，眉眼儿里泛着一层奇怪的惨淡。石香姑明白这种变换，小时出海，她也是如此，或者说，所有的渔民都是如此。

岸上是一种人生，海上则是另一种。

本来暗夜无月，出了海，月亮竟然出来了，亮得跟白昼似的。商船拨开水浪，像一只纸上爬行的甲虫一般，压着海浪，发出噌噌的声响。

她和几个船工睡在一起。她裹着衣服睡，听着满船的呼噜声，怎么也睡不着。于是裹着衣服出来，走到舢板上，靠着桅杆看海。

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海了，她想起上一次出海，还是从杭州出发，沿着水路到福建，在泉州待了几天，又乘船回了广州。她本想去看看家里，可是走到那个儿时的海汊的时候，她犹豫了，阿爹阿妈卖她的时候，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。那个牙婆和几个男子拖走她，她嚎哭，但阿爹阿妈只背转过身去，及至她被拖到马车上，也没见阿爹阿妈回头瞧一眼。

可她还是想去看看，一转眼已经四年不见，她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。

一切都很熟悉，她背着行囊，走回到家里以前停船的地方。

还是那艘破船，静静地停在一处港汊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