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永乐悲歌（1/2）

永乐朝，那真是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啊。

我跟着长泽真人在人间收恶鬼，为非作歹的鬼一只一只被装进了陶罐，浊气煞气清除，人间渐渐秩序井然。

四海之内没有战争，百姓安居乐业，衣食足而知廉耻，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。

我抱着陶罐——那时它还没有那条裂缝，还是个质朴又结实的罐子——问长泽真人，“师父，恶鬼都被收完啦，咱们是不是可以回丰山采蘑菇啦？”

他敲了下我的脑门，“就知道采蘑菇……还差最后一只，抓到他为师就可以归隐了。”

他常年冰封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丝柔和，笑了，还从树上摘下梨子给我吃。

可最后一只恶鬼哪儿那么好抓，他和手下里应外合打烂了陶罐，跑出去，又为祸人间三百年。

永乐朝也走向末日，遇上大洪水，又碰上大瘟疫，最后一任皇帝还疯了……

九头佛的前世正是永乐朝最后一任国师。

永乐朝国祚绵长，尊崇神佛之道，九头佛更是虔诚的信徒。

他年轻时，虽然国主昏聩，但盛世余晖依旧笼罩着永乐朝，他相信有神佛护佑，再加上朝中臣子们的努力，永乐朝一定能冲破暂时的阴霾。

他主持修建了数百座寺庙，信徒如云，香火不绝。

他亲自教导年幼的太子，教他治国方略，教他爱民如子。

可余晖终究是余晖，阻挡不了太阳下落的颓势，九头佛的努力不过是蚍蜉撼树。

鬼君赤莽杀了水神，掀起滔天洪水，大水卷挟着泥沙涌来，数万民众在睡梦中淹死。

侥幸活下来的人挤上皇城唯一的高地——浮云山。

浮云山上有一座规格颇高的皇家寺庙，供奉着满天神佛，平日里香火不断。

正是九头佛主持修建的第一座寺庙。

昔日威严的皇家寺庙挤满了避难的民众，九头佛带着年轻的太子亲自为他们熬药，他对太子殷殷嘱托，“他们都将是殿下您的子民啊！”

年轻的太子亲自把药送到伤者手上，“大家放心，我们正在想办法，这个难关一定能过去。”

他背对着九头佛，我没看清他的脸，只见到一个挺拔的背影，微微前倾，朝向他的子民。

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那些劫难，他或许会成长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帝王。

可惜啊，我忍不住轻声叹道，永乐朝的结局惨绝人寰，非神佛不仁，赤莽的怒火一路烧到九重天，鬼君一怒，天地震荡，人间沦为炼狱。

三天过去，援军迟迟未到，大水也没退去，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下个不停，雨神正与鬼君斗法，不，不止雨神，满天神佛都自顾不暇。山上的难民躁动不安起来，没有吃的，也没有厚衣服，这么多人挤在山上只能靠抱团取暖，撑不了多久。

九头佛的女儿也差点儿被洪水卷走，还好被路过的神官救了。

小女孩才十几岁，从河里被捞出来，湿淋淋的衣服啪啪滴水，冷得发抖，一直发烧，勉强喂进去的米汤全都吐出来，小脸越来越黄。

她捂着肚子，“爹，我好饿。”

九头佛请来太医为女儿诊病，却被告知，她染上了瘟疫。

大灾之后必有大疫，她不过是千万个不幸的人之一。

瘟疫迅速传播开来，国主忍痛下令将染了疫病的人全部烧了。

九头佛正立在一旁，听到国主的话，一瞬间难以置信，待想明白后，他的脸迅速沉下来，为不让人发觉，低头遮掩，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换上了笑脸，他说，国主英明。

夜深后，暴雨如注，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，噼啪作响，九头佛伪装成百姓，潜入国主的寝宫，杀了他。

国主死了，是被走投无路的百姓杀死的，太子继位，残暴的命令可以不用遵循了。

要被烧死的人得救了，可瘟疫并没有就此停下，感染范围进一步扩大。

浮云山上的难民一批批死掉，尸臭味弥漫不散，昔日皇家圣地浮云山变成了人间炼狱。

九头佛的女儿没能救回来，她一直上吐下泻，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，直到瘦得皮包骨头，活活饿死。

九头佛抱着女儿，站在满殿神佛面前，推翻了祭祀神佛的香烛，“我建了那么多庙宇，修了那么多道馆，供奉了无数盏长明灯，可是神佛，你可曾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子民？！”

他信奉的神佛那时正自顾不暇。

鬼君赤莽弑神，杀了十八位神官，九重天和鬼域打得不可开交。

九头佛推倒了神像，“既然你们神佛不作为，那我就自封为神！有朝一日冲上九重天，杀光不作为的神官！”

没多久他自己也感染了疫病，心已死，汤药不进，很快就死掉了。

他化身恶鬼在人间飘荡了很久，以九头佛自居，又潜入鬼域，伪装身份成了战夷的手下，偷出不少鬼域法器，声称“天上神满殿，地上九头佛，若有凌云志，九柱香来寻”，在人间作威作福几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