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逃之夭夭（1/2）

月圆之夜，众鬼齐喑。

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庆祝鬼君大婚，献上四处搜罗的最珍贵的宝物。

我像个精美绝伦的吉祥物、战利品，戴着凤冠霞帔绕河一周，炫耀的是鬼君的功绩。

赤莽却依旧黑袍加身，和平日里一样。他将杯中酒倒入流金河，众鬼都争抢着喝流金河的水，仿佛能分一滴鬼君的酒是至高无上的荣耀。

我不懂，他们既然厌恶向九重天的诸神跪拜，为何又心甘情愿向鬼君献上膝盖……

冗杂的仪式终于结束，我这个战利品结束了唯一的使命。

有名有姓的大鬼们簇拥在鬼君身边，挨个朝他敬酒，恭喜他祝福他，其他没名没姓的小鬼们则在流金河两岸畅饮，醉生梦死。

我又被带回摘星楼。

看守我的小鬼很兴奋，因着鬼君大婚，她得了一个新皮囊，瞎了的眼睛也修好了，一直眨呀眨，闪着兴奋的光芒。

“九黎姐姐，咱们鬼君多厉害啊，我在鬼域待了三百年，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况呢！”

“等到鬼君带领咱们打上九重天，把高高在上欺压咱们的众神打下来，咱们的好日子就来啦！”

“若是鬼君输了呢？众神岂不是会变本加厉地降下惩罚？”

“不会的，咱们鬼君那么厉害，连长泽真人都不是他的对手，咱们肯定会赢的！”小鬼信誓旦旦，志在必得，我也懒得反驳她，她的脑子像一团燃烧的烈焰，任何反驳的话都会被燃成灰烬。

我被带到赤莽的房间，摘星楼最高的地方。

他回来时已经喝得醉醺醺，眼神迷离，走路摇晃。

真是上天助我。

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，想着长泽在绝命崖上受苦的样子。

我取下自己的头盖骨，毕恭毕敬地递给他，却不敢看他的眼睛，怕他一眼就识破我的拙计。

赤莽似乎愣了愣——这就是长泽担心的，头盖骨是恶鬼的软肋，赤莽不会轻易交出去。

可没想到，他迟疑片刻，竟也取下自己的头盖骨，放到我的手心。

他说，“九黎，我要带你去开创一个新世界。”

他醉得厉害，说起胡话，“凭什么神仙就比鬼高贵，凭什么他们站在云端，而我们只能陷于泥沼！”

“我要把长泽剥皮抽骨，把他的仙骨和皮囊做成战旗，送到九重天上去宣战！”

“我要打破天道轮回，让诸神向我们下跪……”

他慷慨激昂的话没说完，就倒下了。

乌黑的长发散了一地，怀里还抱着我的头盖骨。

竟有点儿可怜。

我捧着他的头盖骨，第一次生出心虚愧疚之感，可犹豫就会败北，长泽还被困在绝命崖上，我闭上眼睛回忆着赤莽掐我脖子时的凶狠，回忆着快要窒息时的绝望，终于狠下心来，收回了自己的头盖骨，用长泽给我的仙气设下迷障。

我偷走了他的头盖骨，去绝命崖救长泽。

他仍被困在悬崖上，见到我，却很意外。

“你真的偷来了赤莽的头盖骨？”

我想逗逗他，“不是偷的，是他送我的。”

他愣了片刻，“是我小瞧你了。”

对啊，要不是为了心软的神仙，今夜，我就是鬼后了，呼风唤雨的日子一刻也没体验就扔了，任谁都会后悔的。

众鬼早已喝得烂醉如泥，一路无阻，我们顺利逃出了鬼域。

长泽把我送回丰山，给我修了个茅草屋。

他就要走了，去清渊疗伤，去九重天复命，去鬼域抓赤莽，他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去做。

我再一次拉住他的袖子，“我想飞升成仙。”

“鬼不能成仙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这是天道。”

他还是走了，也没带上我。

我很难过，早知道如此，就不救他了。

我不懂什么是天道，心怀执念，一意孤行。

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更执拗的小鬼了。

孤身一人在丰山修炼的日子，我一直担心赤莽会来找我麻烦，可是奇了怪了，他没有来。

或许是因为他的头盖骨被长泽拿走了，他忙着追回他的头盖骨，忘了我这个小鬼。

丰山寂静，比我被抓走前更寂静，山精野鬼也不来了，我整日听着林间的风声入睡，被太阳晒醒才起床。

长泽让我不要走出丰山，他吓唬我，小心再被赤莽抢去，这回可没人救你了。

哼，明明是我救了他，坏心眼的神仙。

他临走前怕我寂寞，折了一只纸鸟送给我，教我用灵气浇灌它，过不了多久，它就成精了，可以陪你说话。

可我浇了那么多灵气，它还是呆呆的，一动不动，也不说话。

又过了很多年，天下大乱，饥荒肆虐。

久无人迹的丰山也涌进很多灾民，他们啃树皮挖树根，连蘑菇都被吃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