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帝桀（1/2）

那个人皇的位置，应该是我的。

年幼的孩子在田野里疯跑，我在研读石壁上的文字。

少年们在花前月下，我在城墙上披风戴雨。

同龄人开始结婚生子，我枕在石头上，忍受着巨大的伤痛，彻夜难眠。

我是人皇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

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，父亲都是这样训斥我的。

是训斥，不是教诲。

他的慈祥，他的和蔼，他的亲切，只对帝城的其他生灵展露。

我有时候会怀疑，我是不是他捡来的，要么就是，我并非帝城生灵。

他告诉我，这就是成为人皇应该做的，做不到，就自尽。

当爹的，这样跟儿子说话。

我想吃饱饭，就要记下石壁上满满的文字。那个叫仓颉的家伙，为什么要发明这种诡异的符号呢？

我想休息，就要在城墙上警戒，任何危险都要提前告知。有四只可恶的异兽，叫饕餮、穷奇、梼杌、混沌。总是要来帝城吃人。

第一个被吃的，往往是负责警戒的人。

我实在太累了，想要小憩一会，身上铁定多一道红印子。任何疏忽，任何松懈，都不被允许。

有时候我想啊，这人皇不当也罢。

看到父亲整日里忙来忙去，出生入死，又能得到什么呢？

身份地位？

人皇的确尊崇，帝城之中的生灵，都要如此敬称，要讲礼节。

可是人皇并不能想干嘛就干嘛。

听说我的母亲，就是不愿嫁给父亲，无奈生下我之后，便自尽了。那也是帝城之中，第一次将生死看得如此之重。

我的父亲想娶的姑娘，不能娶。说是古神血脉的传承，需要特定的人才能达成。

那还当个球的人皇啊，连妻子都不能选择喜欢的。

而且，当了人皇又能怎样呢？

吃喝玩乐吗？有人服侍吗？安稳享受吗？

别逗了，人族、妖族、灵族共居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摩擦，人皇就要出面调解。

四大凶兽每隔一段时间，就要肆虐帝城，人皇需要出战，每次都带着一身的伤回返。

还有啊，别人怎么做，都会拿人皇做榜样。

人皇做了，其他人就可以做。

这就要求人皇不能有半分差错。

十四岁之前，我不要当人皇，如果不是父亲的逼迫，我应该在田野上疯跑，与心爱的姑娘花前月下……

十四岁之后，我要当人皇。

我觉得帝城需要改变一下，比如说，人要坦诚一点。

我爱你就是爱你，恨你就是恨你。不是说我们要团结，就隐藏内心的想法。

那很虚伪。

是的，整个帝城都弥漫着这种肮脏污浊的气息。

父亲分明喜欢那位姑娘，却说自己早已放下，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去人家院子外守着，我差点就信了呢。

看吧，人皇虚伪，也怪不得帝城生灵都虚伪了。

如果我是人皇，我爱的人，就要在自己身边。我讨厌的人，就要推得远远的。

我想要做什么，不会有人阻止，我想要得到什么，不会有礼法制度妨碍。

或者说，我要帝城根据我的意志来。

我的意志，便是帝城最权威的礼法制度。

我反抗不了父亲，当他总会老去。

等我当了人皇，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。

我要当人皇。

父亲觉得我长大了，第一次露出欣慰的笑，还亲切得摸了摸我的头，他以为这是鼓励，是赞赏，是疼爱。

我觉得是虚伪！

不就是看到我，终于听话了，才有这种表现的吗？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呢？

只要是听话的，就是温和的一面，只要是违逆他的，就是雷霆暴戾。

这不和我一样吗？

人皇，本就该是随心所欲的，支配一切的，要不然当人皇干嘛？任劳任怨？予取予求？

别闹了，大家都挺忙的，没空听你讲那些大道理。

我不仅要当人皇，还要重新给人皇下定义。

反抗我的，就一律格杀，顺从我的，就在我之下，他人之上。

要有等级制度，要有上下尊卑，要有三六九等……

不遵守我的规则，那就活该沦落为最下层的生灵。

这样，美丽的姑娘，豪奢的楼阁，甘醇的佳酿，威严的军队……就都只是我自己的了。

这，才叫人皇，所有人族的共同王者。

自身粗鄙，就要认命，妄图娶一个漂亮姑娘，那就是僭越。

自身无才，就是活该。妄图逆天改命，掌握权势，那就是不知死活。

自身贫穷，就是注定。妄图享乐，那就是罪孽。

帝城的生灵，太没有危机感了。

粗鄙之人也能娶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