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道远而求（1/2）

武常喜已是耄耋之年，在他看来，已然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了。

人老了，就没那么多的抱负了，若有远虑，亦只是为儿女计。但武常喜的儿子早逝，如今就只这么一个孙子，故而也是疼得不行，虽然平日嘴上老骂他杀才，但心里对他的愿求可是真上心。

自一个月前，武常喜从城中借粮回来，才进门，便遇见了一脸焦色的武通侯。武通侯一见老爷子，就直呼大元哥被妖怪抓走了，然后磕磕巴巴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。

武常喜听着听着顿时心中就紧张起来，或许别人以为这是无稽之谈，但他武常喜曾经年轻的时候，也曾走南闯北，更是进过行伍，在那鬼门关前转过几回。

四十年前，他在行伍时，在与北边陈国交战的前线，曾见过对面那战死的士卒竟然死而复生的诡状，那些活死人又与己方激烈拼杀，全无理智，十分邪门。

那一场仗，打得十分惨烈，武常喜也是天数未尽，侥幸得了一条命，故而才回到桑梓，干起了这铁匠铺的买卖。

听那武通侯的说辞，心想怕是这仨小子也是遇见邪祟了。老头子这颗心顿时吊了起来，生怕孙子有个三长两短，心中忐忑，便火急火燎地出外寻找。

但甫一出门，就遇见了山上观里的火居道士林远舟，只说孙子在观里养伤。

平日因村中丧葬多请他做道场，故而也常相见，知他是行端品正之人，于是便跟着他上山找回了自家孙子。

但自从找回了孙子，这小子真是魔怔了，只说自己要学剑，天天死乞白赖地往山上跑，缠着人家道长收他为徒，那林道士拗他不过，又只好让人请他爷爷过来，上山请他回去了几次。

最近天上下了几场好大的甘霖，眼见着庄稼又能种了，各村各户就都来铺子里打些农具，想着抢种最后一季晚稻。可这小子打个铁也心不在焉，人家让打把锄头，这小子打着打着把那锄刃打成了一把短剑；人家让打把镰刀，这小子就给人打成了匕首。

这一番操作，让过来取东西的人眼睛都直了，当即就说要报官拿了这个想忤逆造反的刁民。干什么？是想让我种地，还是想让我揭竿起义啊！

武常喜好说歹说，把人劝住，只说亲自帮他打，便一脚把那倒霉玩意儿踹一边儿去了。

那小子也是不恼，揉揉屁股，就往那山上观里去了，只说就是跪死，也要学剑。武常喜看了，也只能叹口长气。

今日，武常喜从县治酉水城外的李家庄回来，一脸喜色，四下寻他那混账孙子，但里外找不着人，于是一寻思，肯定又上那黑鬃山云苍观找那老道聒噪去了，于是又迈着老腿上山找那孙子。

果然，那观门外边儿，这杀才果然在那跪着，还把那武通侯也按在那儿跪着，武通侯一见老爷子，眼泪把撒，直说：

“三叔公，我哥他魔怔了，非得拎我过来一起拜师，我家豆腐还没磨呢，回去我爹娘又得抽我了！”

老爷子顿时气得，拿起身边一根手臂粗细的圆木就往那杀才身上招呼，那武通元被训了一通，又被老爷子拧着耳朵乖乖地回家了，嘴里还嚷嚷着，明天老子还来。

回了家，老爷子坐在椅子上，对着低着头跪在他跟前的武通元，又是一通说骂，只说你小子是不是要整死我这把老骨头，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。

那武通元见老爷子说到后面怒意渐消，又是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样子，便起来锤胳膊捏腿儿。

“你这混账轻点儿，老头子骨头都快被你敲断了！”武常喜见孙子又心不在焉，敲腿也没个轻重，不由骂道。

“好嘞，您老说怎么着就怎么着。”武通元回道。

“好了好了，你且坐好，有件事情，听我与你细说。”那武常喜止住了孙子，正襟危坐，语气郑重地说道：

“大元，人过八十，都是在阎罗王前排队的主，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，想来没个几年了，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你小子。你爹娘又走得早，早年你又是个傻的，如今虽然伶俐了些，但老做些痴傻的事情，我这把年纪，不把一些事情，给你安排好了，怕也是走得不安心！”

“爷爷，您老别总说什么死不死的，等我修了道，把那灵丹妙药给你一吃，保你返老还童，青春永驻，搞不好还能唱上一曲夕阳红呢？”

武通元心中敬这老头儿，养育了自己多年，尽其所有，虽然爱得笨拙，但武通元又哪儿能不懂，只是嘴上说些胡话安慰老人。

“去去去，看你这混账，才说你痴傻，你又说胡话！好了，我也不绕弯子，今日我去李家庄找了我当年的袍泽李县尉，让他求着帮忙寻思下，有没有什么可以学些武艺的地方。当年我在陈国，救了他一命，他念及旧情，便愿做保人，给我指了条路，大元，那观中我看你也别去了，人家有没有本事另说，但人家是真不想收你。我老头子活了一把岁数，这点儿世故还是看得出来的。大元，我如今叫你去那酉南县锻剑门去学艺，你可愿意？”

那武常喜一口气说完，拿起茶碗呷了一口，只等武通元回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