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 真相大白（1/2）

隆化元年的时候朝廷设立锦衣卫一职，持断公法，掌握大权。全国上下各地的府衙都有锦衣卫的影子，他们负责断案，包括逼供。

锦衣卫大牢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方，那里死的人比活的人还多。如果说生死未卜，人应该怀揣希望拼搏一回，但在这个充斥着绝望的地狱，没有人会心怀希望。牢里的人都知道，真正能杀死他们的从来不是绝望，而是希望。

期待落空，又燃起信心，然后再落空。反反复复无止境。

还是绝望更安慰人。

距离姑苏城锦衣卫大牢还有很多里，街上几乎就没有行人了。五月初的春风中，一辆马车孤单地行驶着，从远处缓缓而来。

监狱大门口的持刀侍卫看着马车在他们眼前停下了，里面走出一个清秀俊朗的蓝衣少年，绑着高高的马尾。

少年从腰间掏出一个写着“陈”字的金色令牌，侍卫们点点头就放他进去了。

大门砰一声在后面关上。

水泥地板在眼前铺开，一棵梧桐树孤零零站在墙角。他抬头，这里高高的灰色围墙遮住四面天空，只留下小小一个方框。

陈小北不寒而栗，觉得自己是只井底之蛙。

他在青龙山庄躺了两天，多亏有李长安给他熬药，他第三天又能上蹿下跳了。身体好了之后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来锦衣卫的大牢。

他要找小林管家。

他不是来落井下石的，他有话想对她说。

一个面瘫的管事领着他走了一段路，然后在一个铁链悬挂的高大建筑前停下了。

里面就是监狱。

领路人站在门口，冷冷地告诉陈小北他只有一盏茶功夫。

门开了，黑暗也在他面前敞开。

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，叫人作呕。

过道两侧的火烛摇摇晃晃，照亮空气中无数小飞虫。

染着血污的地面看上去很黏糊。

“找哪个？”

一个锦衣卫出现在陈小北身边。他是里面的监狱长。

“三天前，青龙山庄来的管家。”

锦衣卫意会，带着他走在长长的过道里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
陈小北没想到这里这样安静，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

铁栏杆后面全是被捕的犯人，他们佝偻而坐，面如死尸，要不是眼睛间或一轮，还以为已经是死人了。

火烛燃烧着底下的木柴，发出刺耳的噼啪爆裂声。

污浊的空气刷洗着内腑。陈小北捂着鼻子和嘴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，强行压下呕吐的冲动。

锦衣卫停在一间牢房前，铁锁沉闷的一声响，门开了。

小林管家就坐在草堆上，她蓬头垢面，抠着手指。由于她老老实实交代了所有，所以在锦衣卫手里没有承受什么酷刑。只是头发凌乱，衣衫褴褛，脚上少了一只鞋。

大门开的时候，她头没抬一下：“这么快就送我上路了？”

“是我。”陈小北站在门口，平静地说。

她抬起疲惫的眼皮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陈小北的时候，她站起了身。

“小林管家。”陈小北踏进了牢房大门，“我是来看你的。”

她嗫嚅了好久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。最后她扶着墙慢慢坐下，眼睛看着地面，继续抠着手指。

“朝廷那些人搜查的时候，从白庄主枕头下翻出一封遗书。”陈小北深吸一口气，缓缓道来。

白庄主没有指望过长生，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死，早早立下了遗嘱。

“怎么说的？”她漫不经心地问，仿佛已经不在乎了。

“白庄主把青龙山庄留给了白子扬。”

气氛沉默了一会儿。

寂静在牢房里回响。

“我就知道是这样。怎么可能有我的份？”

小林管家拍着腿，低沉地笑了三声。仿佛为自己的预算感到满意。

“但是没有关系，我的目标达成了。”她含糊不清地重复一遍，“我的目标达成了。”

陈小北微动嘴唇，本想说一些耳熟能详的大道理，但还是咽了回去。

他回想着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。

仓廪实而知礼节，衣冠足方知荣辱。他很清楚，当一个人走到绝境，根本无需指望其善良。

他不想说安慰的话，因为安慰的话语带有社交色彩。他从未体会过极端的情绪，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，更不知道何为叫人抓狂的分裂感。

“我不是你，体会不了你的悲愤。我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陈小北说。

小林管家没有丝毫反应，就像没听见一样。或许她心中感到惊愕，这个孩子竟然没有报复她；又或许她已经彻底麻木，再也体会不到任何情绪了。

“但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。”

她微微开口，几乎不动嘴唇：“告诉我我不该伤害无辜的人？还是告诉我我自作自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