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1章 报应（1/2）

雪峰山延绵数百里，峰连着峰，水连着水，山路十八弯。

天空一片昏暗，淅淅沥沥的雨落个不停。蓼水河的河神就如一个“闷肚子”，几天憋不出一句话，许多年来蓼水河就不曾发过脾气。

那年，洪江发大水，蓼水河也动了怒。据说是当地人触怒了河神，原因是有人在水神庙对着河神撒尿。河神大发脾气，把抽了穗的早稻淹了几百亩。白花花的水一过，水沟里到处是泥鳅，鱼虾。大人们望着被水淹没的庄稼，心里都直叹气，唉！是哪个短命鬼得罪了龙王爷。受到这样的灾难也没法子，在骂骂咧咧一阵之后，便拿着簸箕走出屋，腰间挂着一个鱼篓，小孩也拿着筲箕跟在后面，身后往往会跟着一只或几只狗。

狗也知道，每次涨过水，主人就会去水沟，田边捞鱼捉虾。把捞回的鱼虾放到灶锅里，在灶堂里点一把火，只听到灶锅里落珠子一般，不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。有人早就在竹筛子上铺一层枞毛。当地人把这种竹筛子叫炭筛，大抵是人们用来筛炭灰的，因此取名“炭筛”。这样炭筛就派上了用场，人们把鱼虾晒在日头下，或者用烟熏，而当地人更喜欢呷烟熏的干货，鱼虾之中有一种柴火的清香。

狗不时提起后腿，对着石头，或电杆撒尿，这种狗自然是公狗，当地人把公狗叫“狗龙公”，母狗叫“狗婆子”。狗龙公与狗婆子交媾的时候，公狗与母狗屁股对着屁股，当地人把这种叫“跑春”，或“奔裙”。看到狗“奔裙”，就如看到“蛇相缚”。俗话说，蛇相缚，快脱裤。无论男女只要脱下裤子蒙住头，就会相安无事。看到狗“奔裙”也是不吉利的，要尽快把两只狗分开，不然这一年的运气不怎么嫐塞。人们往往会拿起棍子撵着狗打，一般都是打断了棍子，公狗与母狗死也不想分开。有人生出名堂，就用滚烫的水泼在狗身上，公狗与母狗痛得“嗷嗷”直叫这才不情愿分开，然后诚惶诚恐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。狗不知道，人类文明，始终容不下它们的欲望。

五月初二，王春生到算命先生那里看了日子，五月初六让儿媳妇上门。王春生五十多岁了，生有一儿一女。儿子叫王宗福，女儿王翠连。

王春生是当地的地主，村子里就他家的房子修得气派。一座正屋，还有一排仓楼。正屋是四排三间，盖着青瓦。无论是正屋还是仓楼，都用四方四正的花岗岩在四周砌起围墙。围墙差不多与正屋一样高，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城堡，石墙上还留有瞭望口。倘若站到山头上一望，村庄上下屋檐连着屋檐，高高低低，唯有王春生家屋椽上的瓦色是青色的。风水先生称，看一户人家的兴旺与财气，只要看这户人家屋顶的瓦便可知，瓦色越青这户人家就越兴旺。

王宗福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，个子长不高，骨瘦如柴。王春生请了不少郎中，吃了无数副中药，也不见效。王春生的老婆子，当地人把婆娘称为老婆子，心狠毒辣，把熬过的药渣倒到了村口的土地庙前。众人是敢怒不敢言，只在背地里发发牢骚，骂地主婆要遭天打雷劈，盼望土地老嗲（嗲：方言，爷爷）显灵，让地主婆的儿子早些死去，免得村庄上下到处有一股中药味。

说起原因，是地主王春生得罪了一名道士，他儿子宗福才生病的。

那年，老地主王金槐去世，王春生让人去请道士王仕贤，事不凑巧，王道士正好给人家去做道场了，王仕贤就派了一名徒弟去给老地主做道场。王春生很不满意，心想，这王仕贤也长胆了，不把他放在眼里了，顿时大怒，说王仕贤不去给他“牙老子”（方言：牙老子指父亲）做道场，就要把王仕贤租他家的田收走。王仕贤主要还是靠种田养活一家，要是田地被收回去了，只有等着挨饿。王仕贤便与孝家说清楚了，留下另一名徒弟，然后就急匆匆往地主家赶回。

偏偏老天不作美，蓼水河发了水，把桥都冲走了，王仕贤过不了河，等河水退去，已经是一天之后了。王仕贤来到地主家，王春生几天都黑着一张脸，每餐给王仕贤师徒吃剩饭剩菜。王仕贤的徒弟心里很是气愤。他们吃了不少人家的豆腐，这可还是头一回。当地有一个习俗，把吃孝家的饭称为吃“豆腐”，因为办白事，少不了豆腐。俗话说，越有钱的人家越奸诈，也越看不起匠人。乡下有木匠，瓦匠，石匠，唢呐匠，骟猪匠……

在发丧的时候，王仕贤的徒弟王洪宝做了法，用了移山术，就是把山的重量移到了棺材上。

十二个壮汉听到王洪宝喊声“起”，众人铆足了劲，心想这老地主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，不能让棺木在村子里摆的时间过长，要尽快把老地主埋进土眼里去。当地风俗，未满六十岁的人死去叫“短命”，扶柩的人叫“抬丧佬”，有些地方也叫“轿夫客”，抬着死人上山要跑着走，目的是让鬼魂看不清去时的路。变成鬼以后，自然就找不着生前生活过的地方，也上不了神龛。

抬丧佬听到道士一声起灵，众人吆喝一声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抬杠断为两截，还好没伤着人。抬丧佬们纳闷，就算棺木再沉，也不过千把斤，抬杠怎么会断呢？当地人把棺材叫“老屋”，“寿屋”，“老宅子”，也有叫“千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