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一别生死两茫茫（1/1）

方剑平白忙一场，人财两空，白白背上三条人命，戏班也回不去了，心情很是烦躁，不耐烦地打断了手下的喧嚷：“都他妈给我安静点儿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玩意儿是吧？”

手下几个见老大脸色难看，立即噤声，都乖乖地闭上了嘴。

船夫一边划着船桨，一边唱起了小调：“十八相送情意长，一见如故卸心防……只盼天从人愿良缘配呀，怎知楼台一别断人肠，梁兄呀，我与你不能同生愿同死，黄泉路上做鸳鸯呀。”

听到这段唱词，方剑平突然回想起，昨晚柳雪娥在坠井前对他喊的那句 “剑平，你等我，我这就下去陪你！”

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，立即喝止了船夫：“别唱了！你会不会唱！这么难听，你不会唱就别唱！”

船夫见这个年轻人如此恶声恶气，身边还跟着四个面相不善的跟班儿，也不敢与他争执，只是默默划船。

方剑平原先并没打算真的要柳雪娥的命，毕竟这女人长得还是很合他胃口的，年纪也轻，比以往勾搭的那些上了年纪、人老珠黄的富婆要称心多了。

何况两人刚刚相识，正在新鲜劲儿上，她就这么死了，方剑平也是懊恼的。

搁在以往，他勾搭女人只挑有钱的寡妇或者有夫之妇，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。

只要伙合手下们演一场苦肉计，或是仙人跳捉奸在床，勒索敲诈，那些女人也不敢声张，不敢闹大，往往选择破财消灾，然后自顾自逃离现场，溜之大吉。

方剑平把她们当肥羊，她们也把方剑平当小白脸，互相都是玩玩，各取所需罢了。

到如今，这样的女人不多不少也狩猎了十几个，只有柳雪娥，居然动了真心，一看方剑平死了，自己也跟着一起死，不愿意让情郎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。

方剑平靠在船舱里，望着窗外的茫茫江水，突然有些后悔，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，又对自己一往情深，如今让她孤零零地泡在阴暗幽深的井水里，逐渐腐烂，他有些于心不忍。

他想要折返回去把井里的柳雪娥捞上来，在破庙后面的地里挖个坑，将她好好安葬，入土为安。

于是他站起身，要求船夫把船划回去，立即靠岸。

面对这种无理要求，船夫哪能答应，旁边的跟班们也不明就里，赶紧劝道：“大哥，怎么了这是？好端端的干嘛又要回去？再回去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！”

“就是，这一趟白忙一场，够晦气的了，大哥，咱们还是赶紧走吧，事不来找你，你还去找事儿呢？”

“哎呦我的亲爷爷，亲祖宗，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，咱几个回去那不是……大哥，您可别吓唬我们几个……”

背对着他们，躲在角落里不敢作声的柳雪娥，听得心惊胆战，她觉得方剑平想回山神庙，是为了趁着白天天光大亮，往井下探看，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在井底了，保证不留活口。

幸而除了几个手下，同船的其他乘客也纷纷出来阻拦，船夫也拒绝靠岸，方剑平这才打消了念头。毕竟村民们肯定已经去报官了，回去也是自投罗网。

罢了！他掏出兜里的一盒胭脂，是柳雪娥送给他的，她说这胭脂成色好，卸妆的时候也不会伤脸，方剑平看着手里的这盒胭脂，咬了咬牙，手一扬，将它扔进了茫茫的江水之中。

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苦吧！别怨恨我！下辈子投胎的时候长点眼睛，别生得这么美，别招男人惦记，别信男人的鬼话！——方剑平在心里暗暗说道，风吹过江面，在他听来，竟似有呜咽之声。

在江面上行驶了几个时辰，这艘船终于到达了湖州城的渡口，船夫将船靠了岸，眼见着方剑平那伙人彻底走远了，柳雪娥才敢走出船舱。

如今身上只有十几两碎银，她也不敢乱花，当务之急是隐姓埋名，换个身份，找个容身之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