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力保持低调（1/2）

父亲清了清嗓子:“你知道，妈妈和我都非常爱你，非常爱克里斯托弗。”他接着讲了好几分钟，才说到了正题:他正打算离开家，搬到镇子的另一头。实际上，他已经搬离了那个家。在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，凯特就已经停下了脚步。她只是站在那儿，纽约的万般色彩和千种声

独自一个人留在了那座冰冷灰暗的孤岛上。 响都渐渐从身边退去(汽车喇叭声、闪烁的霓虹灯、喧闹的人声)，将她

凯特原本暗自希望，父母不过是暂时分居而已。可六个月后，母亲在一天晚上打电话给她，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凯特简直无法相信:父亲竟然已经交了一个女友。要不然的话，也许他在私底下一直都有个女友--凯特的脑子里居然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。

她用力地摁着手机键，拨打着父亲的新号码。她实在是太用力了，一根指甲居然应声折断。凯特差点儿就希望接电话的人是父亲的女友，她要用粗口一股脑儿骂她个七荤八素，吵得她耳根不得清静，谁让她活生生拆散了一个家呢。为了一场中年危机，她的父亲竟然要抛弃一种长长久久的婚姻。他是个聪明人，一个正经人，凯特从未料到他会落进这么可悲的老一套。

可是电话铃刚响第一声，父亲就接起了电话，平静又庄重地说了一声“嘿”，仿佛正在等她的电话。说不定，他真的是在等她打电话。很有可能，他把交女友的消息捅给了凯特的妈妈，随后便等着她告诉凯特，再等着凯特打电话过去。

“我简直不敢相信。”凯特说。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手机，手指已经没有了知觉。“我只想知道一件事:你是为了她才离开妈妈吗?”

“凯特，"爸爸一向低沉的声音竟是如此疲惫，“我搬出家门几个月后才遇见达琳。你心里一定也清楚，你母亲和我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破裂了。"

那女人叫做达琳?凯特想象着一个双峰饱满、咯咯直乐的金发女郎--恰好跟妈妈截然相反。爸爸是个傻瓜，凯特容许他在一个月之内浪子回头，手里拎着行李箱乖乖回来，难为情地低着头。不，只给他一

个星期。

“实际上，你和克里斯托弗离家以后…我开始意识到，我和你妈妈

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你们两个孩子。”

凯特原本想反驳几句，她早就做好了回嘴的准备。她在心中反复琢磨着爸爸的话，想要找漏洞驳一驳，一举击垮这些鬼话，可就在这时，她发现自己竟然办不到。爸爸说的都是真话，因此难以撼动:父母从不外出约会，从不一起去度浪漫的假期;到了晚上，他们两个人各坐一张扶手椅看着电视，而不是在沙发上相依相偎;就算在全家福照片里，她的父母也总是各占一头，把自己的孩子夹在中间。

凯特再次开了口，说出来的话却吓了自己一跳:“可是，妈妈怎么办呢?”

凯特的怒火并没有灼伤父亲的心，这个问题却让他心碎了。他的声音颤抖起来，擤了一把鼻涕才开口道:“我希望她找到幸福，凯特，我真心这么希望。我还爱你妈妈……不过再不是夫妻之爱了。”

此时此刻，又回到儿时的家中，又想起过往的一幕，泪水再次灼痛了凯特的双眼。

一个月后，父亲并没有跟达琳分手，眼下他还在跟她交往。风波过后几个月，凯特曾经见过她一面，当时父亲带达琳到纽约来过周末、购物、看百老汇的演出。达琳确实是一位双峰饱满的金发女郎，但绝不会咯咯傻乐。她是个冷面笑匠，还是个专利律师。看到父亲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，看到他为她开门，看到他落下半步走在她的身后，把手搁在她的后背上，凯特感觉有些反胃;可是话说回来，她确实很喜欢达琳。父亲几乎变了一个人，如今他搽着古龙水，换了一款更短的发型，点菜之前还要看一看酒单-以前他可是开口就点一瓶百威啤酒。爸爸一定察觉到凯特感觉多么别扭，等到女儿回费城度假时，他总会抽出时间单独来见她。有时候，达会驾车把他送去餐厅，顺便跟凯特打声招呼，不过她似乎还是尽力保持低调-因此，凯特也就更加喜欢她，尽管内心有点儿不情愿。不过这次回家她见不到父亲，因为他和达琳正趁着周末在巴巴多斯度长假呢。

这时耳边传来了妈妈的声音，凯特赶紧用食指抹掉了眼角的泪水。“宝贝儿?”妈妈从厨房走了过来，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
凯特摇了摇头，从台阶上站起身说:“只不过是在回想，想着我和克里斯托弗当初如何从这道栏杆上滑下来。”

妈妈笑出了声，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凯特的肩上。“你们两个小捣蛋第一次这么闹的时候，我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来。”她站在那儿，凝望着楼梯扶栏说，“这所房子里有许多美好回忆，对吧?”

突然之间，凯特明白了妈妈不肯搬家的原因:妈妈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，她害怕那些记忆会随着搬家烟消云散。

凯特本不想提起父亲(在过去的几年中，她和妈妈已经一遍又一遍谈过这个话题了)，可就在晚餐快吃完的时候,妈妈却偏偏提起了爸爸。还真是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