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无义草（2）（1/2）

“要我说，她还不如断情绝念回归故里，省得又惹上麻烦。”林筝摇头叹息道，“不过我毕竟不是她，又怎么能体会她无法割舍的深情呢？”

“的确。叶家虽有些利欲熏心，但在叶凌这一辈倒是乐善好施，岂料祖辈纷争引来的恶果却要由他承担。曾被叶家斗垮的仇家几年来含垢忍辱，带领杀手卷土重来，趁夜洗劫了叶家，并严密封锁了消息。洛璎也不幸被掳来，与叶凌夫妇关在一处。”

“这些人抓洛璎做什么？莫不是发现她守在附近，怕她打乱了他们的行动？”林筝思索着，“还是……”

“不错，”褚千城仿佛读懂了她所想，“他们之中早已有人混入叶府监视了一阵子，自然探听到叶、洛二人的纠葛。”

“三人相对岂不窘迫？”林筝了然于心，“仇家没安好心呐。”

“正是。仇家对着叶凌一通羞辱过后，还让他做出艰难的抉择。‘当初你叶家害我妻离子散，如今我宽宏大量，让你带着心爱之人黄泉路上做个伴，’仇家摆出两杯酒，‘我会将你们烧的粉身碎骨，给家族一个交代；当然也会为你们合葬，成全你们的情义。’说完扬眉吐气地看他怎么选择。”

“看来仇家很喜欢看恩怨情仇的戏码。”林筝冷笑道。

“仇家看叶凌左右为难，便拔刀喝道：‘那就一起上路吧！’‘且慢！总得让我们话别，’叶凌大喊一声让对方收了刀，‘烦请给我纸笔。’叶凌之妻王氏悲痛落泪道：‘想不到我们夫妻等不到白头，就要共赴黄泉，时也，命也，罢了。’”

“王氏也算有情有义，”林筝歪头一想，“叶凌果真值得这两位女子痴心不悔么？”

“叶凌闻言凝视妻子片刻，转头长叹道：‘事已至此，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。功名利禄，荣华富贵，到头来都是一场空，还不及平淡一生。我与你成婚不过是为了家族荣光，我本和洛璎相知相爱，却因你、因家族而不能相守。在我片刻余生之中，我不想再欺瞒，只想遵从本心。我不求你能原谅，只求你不要迁怒叶氏旁人。’说着便提笔写下休书一封，满含愧色地递与王氏。”

林筝聚精会神地听褚千城继续讲道：“就在王氏错愕之际，叶凌又对一旁难以置信的洛璎说：‘在我生死关头能见到你，真的又悲又喜。因我此生不能与你相守而悲，因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而喜。我的生命只剩一刻，无法许你未来，只愿当初我们在彼岸客栈白头到老。今生终究是我愧对你。’”

“他旧情难忘了？”林筝问。

“叶凌说完就要抢过毒酒一饮而尽。洛璎慌忙捂住酒杯含泪问道：‘你心里还有我？’‘从未忘怀。我多想和你相濡以沫这一生……’叶凌说着呜咽起来。”

“哪知洛璎转悲为喜道：‘哪怕只剩一刻，也要不负此生。你现在愿不愿意娶我？’叶凌落泪点头：‘可是没有三书六礼，恐委屈你。’洛璎安慰他：‘情真意切，便是明媒正娶。’叶凌听闻，忍泪笑着点头，挥笔写下‘彼岸初识，相思成痴，结于末路，不负相知’，二人署名为信以作婚书，而后相拥而泣。”

“虽然我为洛璎求仁得仁感到欣慰，但王氏……”林筝有些疑虑。

“王氏见夫君当场将自己休弃并与他人成婚，倍感屈辱却又无可奈何，毕竟是大家闺秀，并未发作，后事也无详述，”褚千城语调放缓，“叶、洛二人虽想再多享受一刻幸福，但在仇家的催促下，叶凌端起两杯酒，一杯递给洛璎，喃喃说道：‘这杯就当我们的合卺酒。’”

“听得让人心酸，以绝命毒酒为喜酒。”林筝喉咙哽了一下。

“洛璎恳切地说：‘答应我，黄泉路上谁都不要喝孟婆汤，此情我们来世再续。’叶凌点头应允，二人对望一饮而尽。躺在叶凌怀里的洛璎虽毒发痛苦不已，但她在想象中过完了他们本该生儿育女、举案齐眉的一生。不一会儿，二人闭上双眼没了气息。”

“尊者是成心要给我讲个悲剧，告诉我痴情的可悲?”林筝以为听完了故事，难解心中郁闷。

“还未到结局，怎能认定悲剧？”褚千城淡淡一笑，“仇家本欲将二人挫骨扬灰，一个撒入深山，一个飘散入海，让他们永世别离。但洛璎紧紧抱着叶凌的手臂，让仇家不得已放弃，将二人烧成灰烬，随意埋在深山，不设墓碑，无人祭奠。秋风微凉，二人的骨灰不久便融入滋养着漫山遍野无义草的泥土中，无人问津。”

“仇家有些言而无信了，”林筝怅惘道，“情起而身灭，究竟值不值得？”

“洛璎没有喝孟婆汤解渴，在望乡台上一直等候情郎，日日夜夜月月年年，等不到叶凌的她由盼到怨，为了不魂飞魄散，近五百年她吸收忘川河边来来往往的怨念不断修炼，终使她魂灵不灭，托身于忘川河彼岸的无义草上，重返人间。”

“什么？”林筝险些站起身来。她又迅速扫视周围平静如常后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你大费周章讲这个故事，不会和下一趟差事有关吧？”

褚千城欣慰地一笑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：“你这敏锐的洞察力，不枉我将你招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