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锦心（4）（1/2）

祁承合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怅惘中，与几十年前分别的老友一一寒暄，只是诗书未变，人已苍颜。

“此行知悬念，茫然眉眼间。中原无长风，何从递思念……”林筝真心夸赞，“祁学究，这几句离别的愁思淋漓尽致啊！”

祁承合重拾被人夸奖的自豪，脸上不觉泛起红晕，这种感觉阔别了几十年。

“这句也引人伤怀，”宁无移念道，“光影盘桓，朔风凛冽，盼尔欣荣，见尔枯灭……”

“这是为一株枯木所写，我看过它蓬勃的样子，再见它衰败，不免有些伤感，”又怕二人觉得他顾影自怜，“都是随便写写，见笑了。”

“学究不必自谦，诗词情思真挚，我们都感受到了。”宁无移说。

“写诗著文只为自己抒怀，学究只顾写，休管他人评说！我也觉得甚好。”林筝明白了褚千城将旧日诗文放在锦心之上的用意，也尽力鼓舞祁承合重燃热情。

祁承合览尽旧日诗文，不舍之情满溢双目，心中有几分动摇：“我诚然不该将这些诗文弃置，它们是我二十岁前的回忆。为了逃避现实，我连过去也丢得干干净净，实在惭愧！”

林筝觉得时机已到，抽出盒子夹层，那颗灰暗的心早不见当初模样，化作一颗金色锦缎底面、绣有七彩山水花鸟等图纹的锦绣之心，如尘封的彩饰金器一朝抖落锈灰，缤纷的光芒惊艳众人。

“晚辈今日就是来还前辈三十年前的锦心。”她将盒子递在祁承合面前。

眼前景象似梦非梦，锦心在他掌中安稳地躺着，明明轻飘飘，他只觉得沉甸甸，承载着半生悲喜，团聚和离别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千万个疑问让他不知从何问起。

林筝取出盒底的黄麻纸，展开读出上面的内容，为他解惑：

原来，高椿龄在祁承合五十生辰后，有感于他半生不能实现所愿，想效仿他当日为自己祈祷，也一步一跪向西而去，向诸天神佛祈福。

他没想到真有灵台仙，但机不可失：“仙人，在下高椿龄，想为友人祁承合求取不竭的文思。”

“我这里有一颗锦心，能让人妙笔生花，”灵台仙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，“只是你胸中那颗心，正是三十年前他用锦心换来的，你又要为他求回去？”

高椿龄的心“咯噔”一下，他怎能料到当初并非神灵眷顾，是祁郎用最珍视的前途换了自己一命。

“我只以心易心，肯倾尽钱财的必视金钱如粪土，我要得到人生弥足珍贵的东西，”灵台仙问，“你若真要锦心，就只能用自己的心来换。”

高椿龄大彻大悟，自始至终这场人生的棋局只有他与祁郎二人，他们都想倾尽全力为对方的人生弥补缺憾，偏偏对方缺的那一角就在自己身上。

他这三十年借来的光阴，就是祁郎舍弃的鸿鹄之志，他不敢想象对方怎能痛下决心舍己为人，又怎么做到三十年未吐露一字。

身康体健多活三十年的福运本不属于自己，如今自当奉还。五十岁了，留给祁郎奋进的日子不多了，自己怎么忍心让他抱憾终身。

“请仙人给我一日，我与他告别后，再将我心换回他的锦心可好？”高椿龄打定主意，就不再退缩。

后面便是灵台仙如约等了一日，谁料取了高椿龄的心后，却被伏魔者重创身殒，归于逝界，托其代为履约，才有了今日林筝还心一事。

锦心散发着花团锦簇的动人光芒，上面细细密密彩绣着祁承合往昔所见之美好，有诸如日月山川不生不灭的事物，也有花草鸟兽等妙不可言的生灵。

他望着这颗满载昔日才情，又象征高兄情义的锦心跳出他的掌心，钻入自己胸膛，万般文思都似钱塘秋涛惊天动地地涌来。

“换你心，为我心，始知情义深，”祁承合泪如泉涌，“高兄一生常施舍我衣食，如今还把性命给了我。没有他，我如何生出锦心？以之救他一命，不过是还了他这份恩情。”

“二位前辈相交四十五载，都为对方牺牲自己，不必说亏欠。学究好好振作，大展宏图，也不负高前辈的心意。”林筝有感于此。

“学究何不作诗一首，试试这锦心是否合用？”宁无移急着要他恢复年少风采。

见祁承合还未重拾信心，林筝递去一个台阶：“学究随手写来，若非文采斐然，也不过是和锦心久别生疏，还未运用自如罢了。”

祁承合略作思索，提笔写下一篇《诗书行》：

山川争日月，问我何劳辛？半生破千卷，下笔仍艰深。黄粱未熟日，南柯梦已醒。天命谁可知？孑然于一身。汲汲碎银两，成书有几行？投笔自难言，无缘功名场。万千逐梦日，茫茫如辰光。清风未过冈，明月不相望。洒泪别知己，锦心还思量。寥寥不尽意，提笔共天长……

“祁学究又能写诗作文了，令人欣慰。”离去后宁无移说。

“他也是个痴人，一生寄情诗书，连姓名都谐音‘起承合’，仿佛注定人生一世都如文章‘起承转合’。”林筝低头走着，可算说出了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