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莲纹日光镜（2）（1/2）

眼前一支莲蓬在满池莲花中显得突兀，它已经风光不再，只耷拉着脑袋任人轻看。

魅影扶着莲蓬，信手去抠莲子，却听一个清雅温和的声音传来：“别伤吾友。”

魅影恐慌地丢开莲蓬，将手“扑通”一声深深浸入池中。

“不是你的师父师兄，”这声音温润而胆怯，“是我，你旁边的青莲。”

她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拿出，指尖滴下一颗颗晶莹的水珠。

顾不得疼，她闻声看去，这片粉面含春的莲花之中，真有一株绽开的浅绿色莲花，色如新柳吐露的嫩芽。它迎着阳光，似乎集春意于一身，每一片花瓣微微上扬，时刻准备沐浴清风。

花冠中心草绿色凹凸不平的莲蓬，被层层白蕊围嵌，阳光透射轻薄的花瓣，如通透的水玉。上层花瓣投影于下层，光影交错，既明媚又沉静。

“你认识我？”魅影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青莲，见他不躲闪，又放心地触摸起来。一种绒雾凉爽的感觉蔓延指尖，心中也似乎得到慰藉。

“很久很久前，我就在池中，看着你以水为镜。”它善解人意地弯了弯笔直的腰杆，好像在行礼致意。

“我叫魅影，你呢？”她不知自己怎么被一株莲花吸引，还问起它的名字。

“我叫连慕，连理的连，爱慕的慕。”它用柔软的花瓣轻拂魅影红肿的手，不一会儿她就觉得痛感全无。

“多谢。”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心说谢字，有一股暖流涤荡心间。

“我只能帮你镇痛，若伤痕没了，你师父会以未浸洗孽池而责罚你。”

“众人都说我是祸胎，为何你还善待我？”魅影收回手，平生第一次被温柔以待，心中有些忐忑。

“在荡魔山中，我们都是孤零零一个，你是他们口中的魔，我是接天粉荷中独一无二的青莲。与众不同就是我们生来被疏离的原因，你被指为魔族的余孽，我被说成妖变的莲花。”

听连慕所言，她感觉微风拂面，带着一丝清甜。荡魔山中，洗孽池旁，他们种下的缘分，在不知年月的时光中慢慢滋长。

听到此处，林筝明了魔王魅影也并非天生坏种，至少她与连慕相遇时，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。

她懂了魅影望着这支世人觉着不起眼的青莲钗为何含情脉脉，每个人都有一段回忆弥足珍贵。

魅影轻转手中的发钗，青莲悠然旋转，像她与连慕深陷命运的漩涡……

每次洗孽池净手，都是她和连慕相会之时。洗孽池水的痛对她而言不再销魂蚀骨，只因有连慕为她疗伤。

一次魅影来找他时，池中却不见那朵青莲。

她慌了神，一遍遍看过满池莲花，也没有他的踪影，甚至连断茎残荷都寻不得，好像那是一场只有她一个人沉迷的美梦。

若没有感受过欢乐，就不会知道什么叫悲伤。魅影停在原地，茫然无措，好像洗孽池水涤荡内心。

就在这时，她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：“你在找我，对么？”

她又惊又喜地转身，却见一位清瘦俊朗的男子站在面前，身着一袭浅碧衣袍，玉树临风，深青色长发齐腰，用一支小巧的青莲半绾着。

“怎么，认不出我了？”他净白如玉的面庞上，雕琢着立体的五官，尤其一双像莲瓣似的眼睛极美，青黑的眼珠亮晶晶，流露出纯真恬静的神采。

“连慕？”她怎么能把一株莲花和一个人联系起来，但这种安适如常的感应，让她知道这就是他。

“近来我终于修得人身了，”他快活地转了一圈，“是不是和你一样好看才算般配？”

魅影含羞笑着点头，不仅承认他的儒雅俊美，更为他自然流露的亲近和赞美而开心。

“我一直想送你一件礼物，”连慕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镜，“这是我第一次做，还望不弃。”他一面紧张地将铜镜递给她，一面偷眼观察她的表情。

生平第一件礼物，就算是一朵野花，她都心里暖洋洋的，何况是精心准备的呢？

“很美。怎么想到送我铜镜？”她喜上眉梢问道。

“我知道你珍视美貌，却只能以水为镜，一直想做一面铜镜给你，让你想什么时候照就什么时候照。修得人形后可算有了一双手，我就马不停蹄开始做了。”

他有些情怯，不自觉地垂眸抠起手来。

“多谢。这一定很难，对吧？”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用心学就不难，”他的辛苦此刻一扫而光，“先用泥做镜范，再烧制定型，浇注铜汁，冷却后获得镜身，修整打磨。将白矾、水银、玄锡、鹿角灰研成的魔镜粉涂在平面，用白毡细细磨匀……”

光是听着就复杂，做起来又谈何容易？魅影握持背面的圆镜钮照着镜子，没有谁生来不配拥有什么，连慕给她的关心和尊严，让她不再是窝在阴暗夹缝的弱草，他们可以在暖阳下并肩绽放。

“让我看看背面是什么。”她俏皮地望着他微笑，却看他脸上霎时间窜上一抹绯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