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 欲酒（6）（1/2）

林筝顿时感觉被说中，站在原地不敢动弹，逝帝又望向她缓缓道来：“哪怕是琐碎小事不顺意，你都会因它不受控而心烦意乱，对所有无定之事徒增厌恶和恐惧。”

宁无移此刻明了她一直以来的多疑和防备，原来是出自这里。褚千城也觉悟，自己表露心迹在她看来过于惊悚，她本就无法承受这段关系脱离掌控，便在欲酒催化下更加失去理智。

林筝仰头暗暗叹息，感慨万千，没想到区区两杯欲酒差点让她葬送了性命，也揭穿了自己潜藏的妄图掌控身边人事物的本性。

“人从生到死，欲望随行，你想清心寡欲，将自我束缚当作本能，就要承受痛苦，”逝帝仿佛看穿一切，“你脑后疼痛的那根筋脉，便是与生俱来的‘欲弦’……”

三人不明所以，人非乐器，怎会有弦？在逝帝赤焰似的双目注视下，林筝后脑果然显露一根泛着红光的细丝，和琴弦相似。觉察到他人惊异的目光，她不禁摸了摸后脑，却未摸到实物：“求陛下赐教。”

逝帝凝视这根闪亮的“欲弦”：“妖魔能化形，而人不能变幻，不知自己的筋骨和精魂也有本体。林卿的本体是‘筝’，筝有十三弦，对应你的七情六欲。”

林筝悟道：“是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，视、听、嗅、味、触、欲。多谢陛下解惑。”逝帝点了点头。

褚千城终于难忍煎熬，伏地认罪：“臣误信魔王之言，诱劝林使者饮下欲酒，此为一罪；酒后放任，冒犯林使者，此为二罪；致其不堪忍受，险些自刎，此为三罪。请陛下重责！”

“吾自然要罚你修身养性，明日起在无漏狱静思十日，每日一封悔过书！”逝帝转头又想，“再罚你一年俸禄，赔偿林卿。可有异议？”

“褚千城甘愿赎罪，绝无异议。”他分别向逝帝和林筝叩拜。

逝帝正要离去，宁无移又问：“陛下，臣没饮欲酒，为何还要赐臣清心茶？”

“吾赶来时，你怒火冲天正暴打褚卿，他理亏不敢还手，若不以清心茶让你消消火，只怕你不肯善罢甘休，”逝帝语重心长道，“宁卿，吾观你行事有勇有谋，只是勿要情义当头便不管不顾。”

宁无移行礼拜送逝帝脚踏乌云离去，三人各怀心事。

林筝偷偷整理了鬓发，对褚千城说：“我看魅影未必有心害你我，魔界中人推崇欲望，以为放任百利无害，却忽略了人的欲望驳杂，各不相同安能共存？”

褚千城还没起身，无地自容道：“无论如何，你若因我而死，我便是恩将仇报，万死难辞其咎……”

“我仔细想过，就算宁兄没赶到，”她向宁无移点头致意，“我也是因掌控欲无法满足而死，你的所作所为是欲酒催动，既然诚心道歉，我没理由不依不饶，待你出狱后，此事就烟消云散了。”

宁无移觉得二人该好好聊聊，便借口去透气，一路舒展筋骨向外走去。

褚千城的双膝好像埋进了土地：“我斗胆说一句，虽然欲酒让我违逆‘克己复礼’，但我对你的情意真真切切，绝非酒后乱性。我恳求你的惩罚和宽恕，是否可笑至极？”

林筝的目光显露疲惫：“也许将我遭受的让你承受一遍，你才觉得心安些。无漏狱你将要去了，此事扯平，而我无意以怨报怨让人轻薄你，我想不到还有什么？”

褚千城从身后凭空抽出一柄铜锏，伸直手臂递给她，眼神平静与亏欠交织，动了动喉咙说道：“那便还我三锏，一雪前耻。”

林筝一口气沉到心底，平淡地说：“你代陛下行罚，伤害我并非本意，况且陷害我的另有其人，我为何要报复你？”

“那今日之事呢，你可有怨恨？”褚千城渴望平息她的怨怒，让她的脑海少一件要靠涤心秘术缓和的事，执意将铜锏端得更近。

“对，我有怨，”林筝接过沉重的铜锏含泪说道，“我的挚友明知我曾在情爱上惨遭背弃，还要再拉我深入苦海，你可曾想过结局？”

“你我喜结连理，举案齐眉，生儿育女，白头偕老。”褚千城很坚定地说出这几句，好像早在若干年前这些就刻在石碑上。

“世间虽无报应，但有因果，种下恶因的我，怎得善果？”林筝拄着铜锏苦笑道，“桃花一生只开一次，这就是我的运数，我已经没有气力再与儿女情长周旋了。”

“你为何认定我们不是共浴爱河，而是深陷苦海？”褚千城跪坐在地心酸地说，“难道我在你心中如此不堪，注定要始乱终弃？”

“也许你会一心一意，也许你不会厌弃我，但有日我被治罪行刑，不就是我负了你？”林筝温和而悲悯地望着他，“你是我见过绝佳的男子，是我配不上你。”

褚千城仿佛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，伤感地低下了头：“我只想问，你可曾喜欢过我，又是否会因今日之事恨我？”

林筝望向别处，认真地回答：“虽然今日让我着实难受，但我对你有怨无恨。我已经不是任性的孩童了，自会倍加珍惜情义。人的情感千奇百怪，难以言喻，我一直都很喜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