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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一 添香红袖断魂梅(1/3)
“哗”
甘凉的井水泼在青油油的菜畦上,那些菜苗儿一株株都挂满了珠烁晶莹的首饰。多余的水从砖沿中漫溢出来,流在院中的泥地上。
正在浇菜的男孩抹了一把头上的汗,欣慰地望着长势良好的菜苗,直起腰来,向门口唤了一声:“哥,你也来帮帮忙嘛!”
坐在院门口的另一位男孩不答,只嘿嘿笑了两声,目光落在几丈外一小群正在跳皮筋的少男少女身上。现下正在两根长长的黄皮筋上上下翻飞的那个姑娘,扎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,辫梢上束了根红头绳,随着动作一颠一蹦,玫红色的小褂儿在一片土黄中显得特别亮眼。她是那样地快乐,小脸儿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红扑扑的,两团晶汪汪的笑意几乎要从大眼睛中飞了出来。另一个女孩喊:“芸婴姐,一百下啦!该换我啦~快下来!”
浇菜的男孩走到兄长身边,蹾下手里的木桶,嗔怪似地咕哝:“真是的,哥你也不稍微帮一下我。明明两个人从两头分别浇过去快的很嘛!”哥哥眯起眼睛笑了一下,露出一颗小虎牙,显出一点坏坏的感觉:“娘安排的咱俩轮流干活儿,今天本该就只你。”弟弟不再争辩,搔了搔乌青的头皮,顺着哥哥的目光往外看去:“干看这一帮子跳猴皮筋有啥看头?我不干活的时候都是跟小六子他们摸鱼掏鸟蛋去,那多有意思!”
兄长摇了摇头,带着尚显幼稚的神秘笑意道:“你不懂。”
......
槐树的影儿摇落一片又一片的芳蕊,摇走一年又一年的盛夏。转眼间,兄弟俩已从不到那个树疖子的身高,长成和槐树枝一般儿高的个头了。
“呵——啊——”坐在槐下的兄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,望见从堂屋中走出的弟弟,不着痕迹地将摊在膝头上的写了些什么的本子合上了。
弟弟一径走到牲口棚跟前,将铡好的干草放进饲料槽里,随后又抡起铲子,费劲地不知道干起什么来。哥哥许是看不下去了,又像是感觉自己在那坐着有点不好意思,站起身来帮他象征性地侍弄起来。兄弟闲扯了几句,中间弟弟说,哥你从小不爱干活,闲时也不到山里去野,所以才这么瘦弱,身体也不好。哥哥从槽里的水中照了一眼,望见自己撑在水槽边上的两条细瘦的胳膊,和脸上的黑眼圈,无所谓似地笑了一下。弟弟这时早已通晓人事,兄弟俩乃至全村许多少年心中实际上都心照不宣地装着一个人——
村里的第一美人,梅芸婴。
撂下农具,他又心不在焉地翻弄起那个几卷草纸折成的本子来,修长的手指把纸页掀弄得啪啪直响。这里面写满了他对芸婴的一片相思,连篇的章赋、琢磨着填的词和韵诗,字体狂放飘逸到难以认辨的程度。这些东西是有几分匠心和文采,不过如果拿给学者看就有些贻笑大方了。——没办法,兄弟俩自幼没进过学堂,弟弟连斗大的字都识不了半个,哥哥是从读过的几本戏文词曲中学来的,自然成了个半吊子。
“哥你这般做不得家务,将来娶了媳妇分家时,该怎么过活?”“娶亲?——哪儿跟哪儿,这事还早哩。”“早啥哩?哥你眼瞅都过二十了。再说,这事是迟早要办的嘛。”“哈,你倒怎想起娶亲的茬来?我看是你自己想要媳妇了吧——我可知道你想娶谁。”弟弟的脸忽然胀成了猪肝色,低下头去不作声了。哥哥笑了笑,又抚弄起手中的本子。——唉,我们兄弟俩呀,可真是一个‘难书’,一个‘难言’!
后来哥哥的书与弟弟的言,也同村里许多少年的心意一样递到过芸婴那里。
那一天哥哥在小巷里碰见芸婴。
芸婴道:“家里要把我许配给城南富户。那是诗礼传家,公子哥儿人品也极好的。”
哥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:“那么芸婴,你愿意不愿意——”
芸婴打断他的话:“我只愿意你啊,难书。”
叶难书瞬时攥紧梅芸婴的手:“我带你走!我带你逃!”
叶难书带着梅芸婴跑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。
叶难书想自己耕种土地,想自己圈养牲畜。
叶难书抡起沉重的木棰,想把桩基打进地里去,没砸几下,顿着了内脏,扔下木棰剧烈地呛咳起来。
他淋了雨,当晚就发起烧来。
梅芸婴自幼娇养,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,这时虽然想做好一个妻子的事务,替他撑起半爿天来,却也连最基本的针线活儿都做不好。
梅芸婴的手指又被针刺破了,叶难书跪在床前,替她吮着指肚:“芸婴,芸——等以后我要雇好多好多的仆人,再也不用你做这些粗活,再也不要你受罪,芸——”
芸婴笑:“傻瓜。”叶难书哭了,梅芸婴也哭了。
后来叶难书当过富农的放牛倌、瓦窑场里烧瓦片的、药店里的账房先生,但都干不久。
叶难书带着梅芸婴辗转各地,但不是艰难得过不下去,便是给当地人欺负走。
叶难书同梅芸婴路过一座黑秃秃的荒山,山上有许多乱坟岗子。本来两人打算下山去找客店住的,可他们没估好时间,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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