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（一）（1/2）

“所以灰狼其实没有吃掉小红帽的奶奶吗？”

孩子稚气的声音在旷野上像风一样清脆。

“是啊，奶奶其实是自己跑出去迷路了。小红帽在灰狼的帮助下找到了奶奶。”

更为成熟的声音在孩子们交头接耳的中间响起，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。坐在栅栏上的一个小男孩率先提出了质疑，红扑扑的脸上铺满雀斑，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。

“这和我爸爸给我讲的不一样！”

他有点骄傲地看向脚下盘坐着的其他孩子，那些小脑袋左转右转，企图在同伴的眉眼间找到支持自己的论据。还不等他们统一气数，站在最中间的人便往男孩的方向迈了一步，双臂张开，金色的辫子被甩在背后。这个站在孩子圈中心的女孩肩膀很结实，小麦色的手臂因为年纪的增长而发育的修长健美，即便是布满冻疮和茧子，健康的手指还是在每一个动作间散发着生命力。女孩平视着坐在栅栏上的男孩，突然把同样长满雀斑的脸颊凑近上去，用打趣的声音问道。

“那你是喜欢我讲的版本，还是你爸爸讲的呢？”

小男孩看上去非常窘迫，小小的脸蛋憋得更红了。他果断地选择了自己的父亲，但还是扭捏地从木栏的另一侧翻走了，一溜烟的顺着山丘的轮廓跑远了。大女孩叉着腰，放声大笑——仿佛声音变成了石头，正在被女孩用手投掷出去，投进和风与光交织的时间里，越过一座座丘陵，奔驰过整片春天原野。

“安娜，他回去一定会告状的！”旁边的小女孩拉了下她的裙角，黑黢黢的眼珠子里流露着纯真的关心，但即便如此，桃子一般的脸蛋还是被男孩的窘样逗得发粉发红。

大女孩短促地笑了一声，随即敏捷地抱起小女孩，举着她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两圈。

“你们回去也会告状吗？”

夕阳下的绿草上，孩子群爆发出天使一样的笑声。

阳光的颜色越来越深，孩子们都纷纷回到自己的羊群中了，深橙色的光线挂在大大小小的依依不舍的影子上。大女孩笑着目送牧羊者们离开，然后她挥了挥手，冲着远处一个无人驻守的羊群大喊一声，羊群突然就骚动起来，发霉的星星们撺掇成规律的形状，又沿着曲奇饼干一样的纹路运动起来，不断向她进发。近百头羊之中，两股棕色的力量怂恿着一切的运作，距离女孩只剩一座丘的距离时，它们从白色的海洋中脱离出来，最终停在女孩张开的怀抱中，女孩用热情的声音迎接他们。

“卡塔，金湾。”

太阳完全落下山去，四月的春夜还留恋着白雪季节的气息，刮着略微有些冷的风。小小的石板屋子里已经生起了温暖的篝火，淡淡的金色吸引着喜悦的光临。女孩站在厨房的大锅边，略显笨拙的搅动着汤勺，从中激发出香料和萝卜的香味。汤锅旁边挂了半只羊，再旁边的架子上放置着由羊皮装订的食谱。

突然，宁静的夜晚嘈杂起来，汤里泡泡涌动的声音被人类的笑语声掩盖。女孩迅速地闻了一下汤汁的气味，然后扑灭了燃烧的柴火，快步向着门口走去。她打开门去，迎面与她相遇的除了寒风还有一群谈笑着路过的男人。他们背后挂着猎枪，有些手里还拿着麻绳和铁器。寒风吹来出了他们的轻松愉悦，同时也吹出了猎人特有的汗味和山野味。女孩走出半掩着的门，视线和脚步都进一步往猎人的队伍中前进。她把辫子拢到胸前，用手轻轻握住棕色的羊毛披肩，披肩边缘的红色花朵图案有些模糊了，但现在它的尺寸刚刚好。

“雪！”

深色的男人们在女孩的呼喊声中逐渐松散开来了，一抹浅色从中显露。那个身影传递出浅蓝色的光芒，和女孩的目光对接，然后笑着和周围的猎人告了别，迈着大步向她走来。

“安娜！”

那男孩的声音不再稚嫩，却没有染上村中男人的糙野，澄澈地流淌进女孩的耳廓。男孩面色红润，立体的脸颊被麦色的皮肤和青春的肌肉包裹。穿着深色的皮革外套和棉麻长裤，却光着脚，无声地在大地上吻过。夜风悄然吹着，轻轻拂过男孩羊毛帽下白色的短发——它们被整齐地修剪，乖巧地从颈脖延伸到耳根，再蔓延到白色的眉毛和睫毛之间。

男孩走到女孩身边，用修长的手臂轻轻环绕住她。他浅蓝色的大眼睛闪烁着，飞快地在女孩温热的脸颊上啄了一下，白色的睫毛擦过她的鼻梁，女孩笑了一下。

“今天故事讲完了吗？”他问道，同时和女孩一起走回房子里。

“讲完了，安格里看上去是必须回去告一状了。”他们一起进到厨房里，把热腾腾的汤锅端到餐桌上，老旧的桌子摇晃了一下——即便如此女孩还是舍不得把它丢掉。

盛满两个大碗，女孩再削了两块面包，和男孩一起走到更里面的房间。打开房间的门，房子里被油灯照的通明。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，那张铁架双人床显得他有些消瘦了。看到两个孩子和鲜美的食物，他主动接过。

“安娜，明天带我出去走走吧。”男子边咀嚼边说，黑色的小眼睛瞄向女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