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章 清水亭（七）（1/1）

金军后方，完颜宗弼的表情逐渐阴沉。

这位于此次“搜山检海”中声名鹊起的，有勇有谋少年四太子，在驱逐宋廷的一系列胜利下志得意满，虽然在长江上大败亏输，千辛万苦才逃回建康，承认了北人不习水战，但依然坚信着大金铁骑陆上满万不可敌的神话。

早先常德战后，当他经过打探，得知岳飞这一支是孤军奋战，内心还是有些敬佩的，因此在常州遇上时，他本还打着生擒了岳飞诱他投金的算盘的，孰料对方居然平地野战也厉害得紧，逼得他不得已弃了盘算，还打输了。

常德缘于地形不熟，常州归咎轻敌大意，兼之归心似箭无意恋战，可今日一战，观眼下情形，竟又是不下狠手，只怕是不行的了。

“蒲卢浑，”他张口高喊：“去给我掀翻了他们！”

又唤来阿里和讹鲁补，让他二人分别去左右两翼，替换契丹拐子马。

乌延蒲卢浑一向看阵前那汉将韩常不顺眼，如今经过扬州、临安、明州几次屠城烧掠之后，更瞧不上汉人，对韩常的态度也就越发恶劣。

带着自己人马上到阵前，二话不说，便收了韩常的指挥权，只留下几句轻蔑的嘲笑，全无通力合作的意愿。

韩常顺从地交出权力，转身就领了亲卫撤往后头。对面宋军彪悍顽强，前锋战事焦灼，女真主力在抢得盆满钵满之后还能挺身而上，来换北地汉人兵少死一个是一个，予他保存实力，其实倒也不错。

总归金人需要几个汉人表率，无论如何伤不了他性命。

至于阵中那些渤海、奚人兵，都一样是炮灰，自求多福吧。

相较而言，赶去两翼的斜卯阿里和完颜阿鲁补，对契丹轻骑的态度就要好很多，不仅没有收回他们的指挥，还给他们许下了分享财货的承诺，好叫他们留下来与女真轻骑一并冲杀。

有了三路女真精锐的加入，宋军阵线压力，陡然大增。

纵使王贵提着大刀，及时率领中军压上，掀起一阵大斧、重锤的砍砸，险险维持住了前线即将慌乱的士气，但整个宋军战团，也不可避免的被女真精锐步步紧逼，不得不又缩回到了最初的位置。

两翼的疏阵更是被压制住，难以顺利扩开和收拢，失去了各个击破的能力，纷纷挤作一团，背靠着盾手和弓手，无论如何奋力拼杀，也只能应付防守。

“统制，”姚政不知何时从前锋处撤了下来，重新站回到了岳飞的身侧，开口发问：“这些个女真鞑子真他娘的猛，咱们再缩下去可不妙，不如俺再去冲他一回？”

岳飞以手搭额，微眯眼审视了片刻后，放下手，摇头道：“用不着，景仁（张宪）和伯富（王贵）顶得住。”

“那，”姚政对岳飞的信服自不待说，闻言便只点点头，道：“俺就直接去了。”

岳飞难得露出个短暂的笑脸，朝他叮嘱了一句：“依计行事，自个儿小心些。”

姚政回他一个笑，再不多话，转身上马。

队后二十轻骑，随之离去，悄无声息。

将手头所有轻骑尽数派出了的岳飞，依然原地不动。

而在他身后，来源不同渠道，勉强拼凑起来的三十重骑人马，不知不觉间已森然列队，则是他这一战最后的倚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