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旧事如新（上）（1/2）

窗外由乌黑变作乳白，雨声逃向天际，自觉神清气爽的卡隆.多伊奇翻身下床。他想象着自己的模样，摆弄起生了锈的刮胡刀，像割草一样扯断了脸上的毛须，尽可能让自己清洁了一些。他一眼也没看镜子，他不想看。

生活该步入正轨了！他感觉腹中空空如也，强烈的饥饿感提醒他急需进食。是的，不是酒精，神经药物或别的成瘾性工业制品，而是简简单单的碳水，蛋白质，这些才是他真正需要的。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食物的滋味。

他撕开衣服内衬的补丁，再次看见了那十二枚带着他体温的、可爱的金属圆片。握住这些铜制品，感受它们的光泽，就没什么值得他恐惧的事情了，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怀念起那家酒吧，这时他才深刻理解了“不动产”的概念。

“没什么大不了的，”他安慰自己道，“虽然回不去了，但那地方是我的，谁也拿不走呢。等到码头闹腾完，我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
他绕开弗朗莎太太的目光，小心翼翼地下楼。昨夜的大雨兴许浇死了很多东西，借着蒙蒙亮的天光，他看见街上已经有人在收拾流浪汉的尸体了。他对此并不很在意，相比之下，不再散发着酸臭味的空气更能令他感觉心情舒畅，他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。

顺从身体的本能绕出菲特尔街，有数十个小贩挤在道路两侧，无不喜笑颜开欢声笑语，像恭顺接受他责问的皇室大臣。多伊奇又按了按自己的口袋，便昂着头，以一副他曾见过的绅士姿态开始巡视起来。可惜的是，这副挺胸昂的仪态首固然显得非凡，却让卡隆多伊奇在这短短几十米的路程里被行人撞了好几下。

“先生，哎，您来的真早。刚烘好的面包，刚沏好的早茶，都来一点吧！”

“很不错！”他高兴地闻着小贩拱手递来的面包，那诱人的谷物香气喷薄而出，像某种黏液一样黏在他的呼吸道内，久久不散。就连剖面也是无可挑剔，像棉花一样粘连松软，几乎找不出多少木屑。“很不错！一份多少钱？”

“五里尔！”

“嗯，”他沉吟起来，右手不知不觉间摸到了肚子上，“今天食欲还是不太好，想要吃点粗食啊——哎，那位老先生，你那豆子和饼多少钱？”

原本热情的小贩顿时冷了脸，而被喊住的老人则略显惊讶地抬起头，他只是连夜来城里买一点杂物，趁着清早热闹四处看看，没想到这样一位绅士居然会看上他的早餐：那只不过是昨天傍晚喂鸡剩下的茄豆拌着冷了的土豆饼。更巧的是，他为了以防万一恰好多带了一份。

“呃，”他估摸着报数，“一枚？”

另一位红头发的野蛮青年小贩趁机叫嚷起来：“哈！老什内，你应该跟这样一位绅士要两枚小钱才对！”

“好极了先生，我给你两里尔，感谢您的慷慨！”他大方地去摸兜，却发现原本鼓鼓囊囊的口袋此时却垂头丧气，像是喝多了的酒鬼一样吐得到处都是。有人趁乱扒了他的兜！一定是在刚刚他被撞到的时候！现在，他最忠实的朋友们，他掌管世界的权柄，那整整十二铜里尔，就这样与他不辞而别，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。

“啊。”他又掏了一下另一个口袋，但那里什么都没有，他早就知道了。

“为什么不提醒我被摸兜了？”他小声地责骂着某人，妮昂丽丝、里森或者镜子里的人，但空气只是沉默回以嘲笑。

“真是遗憾，我……呃，我忘记带零钱了，”多伊奇开始编织蹩脚的谎言，“我身上只有一张大票子，你看我这习惯，我，我完全忘记了……我可以打一张条子，我……”

“没关系的，先生。”老农夫平静地说。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精致衣着下的粗鄙与不安，“您拿走吃吧，剩饭剩菜而已。”

卡隆.多伊奇羞臊得想要逃跑，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警告他不要试图剧烈运动。他的身体和尸体比起来好不了多少，如果再不进食，稍微发力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。

“感谢您的慷慨！”他最终放下颜面接过了那饼子和豆子，然后尽可能泰然自若地离开了这条街道。他反复强迫自己不去听背后的叹息声与欢笑声，但他做不到，他只能逃也似地躲入一条小巷内，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敢掏出自己的早餐。

“往好处想，”他又开始安慰自己，“这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，很快那些人就会忘记我的丑事，唯一值得伤心的是那十二枚铜里尔。但是不要紧，我依然得到了一份早餐，这件事最多有点不值罢了，就当我花了十二块钱买了份……简朴的早餐吧！”

他苦着脸咬了一口饼子，脸上的表情却瞬间舒展开来。实在令人始料未及的是，这豆子卷饼太过于美味了。是什么调料在其中作祟？他将饼铺展开来又重新卷起，咬下一口又吞咽，如此反复，最终确认这只是普通的盐水煮豆和普通的土豆饼子。

十二块钱似乎没太亏，他心满意足了起来，开始享用剩下的半个饼。可一声狗吠在耳旁炸响，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已经被扑倒在地。

“嘿！没人提醒我有狗吗？”多伊奇恼怒地骂着。当他爬起身时，一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