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疑窦,“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?”
“你平时都是右手抱遥遥,今日是左手。”
“这都被你发现了?”
“我好歹做过四年警员。”聂昭扬眉说着,手上已将陈雪堂的大氅脱了下来,果真见那军装右臂透出一小片红痕,似是枪伤。
陈雪堂一笑,在女子的示意下坐到床边,“不严重,子弹早已取出来了,也包扎过了。”
聂昭却板起脸来,“怎么说也是枪伤,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?我看看。”
早先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,聂昭还以为只是小擦小碰,却哪里料到是这样严重的枪伤。
她利落解开他军装的衣扣,褪下右边衣袖,见鲜血渗出,不过绷带缠裹还算完好,显然是正经在医院处理过的,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,着手为他清洗伤口。
陈雪堂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,也不再说什么,随即闭了眼,倚到床头,似乎思索起什么事来。
寂静中,他一句痛也不讲,唯余沉沉的气息将她笼罩。她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。倘若眼下的伤者是他,那可必定是要大喊大叫一番的,还要奚落她下手太重,不像女人……
待重新包扎了伤口,聂昭取来一件睡袍为他穿好,这才去问满心的疑窦,“到底怎么回事?明光匆匆忙忙地来找我,说你遇刺,问旁的又不说,只叫我想法子将人引到陆军医院去……我大抵明白你的谋算,倒没明白,明光找我已经是前天的事了,你应该早有预备才是,却怎么还是受了伤呢?”
“我这伤,与此次的暗杀无关。”
陈雪堂开口,沉下一口气,徐徐道出始末——半月前,陈雪堂前往南京参与军政会议,返程途中却在专列上遭遇行刺,右臂中枪,刺客逃脱。他立刻封锁了消息,佯装无事回到上海,却接到陈明光的电话,说梁画玉收到一封陌生信函,信函中明确表示有人要对陈雪堂不利,叫他这几日多加提防。
果不其然,就在前天晚上的政府会议上,一名议员打扮的男子突然亮出手枪。陈雪堂早有防范,躲开这一枪当然不在话下,只是,那暗杀者见事情落败,立刻便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氰化甲丸,就这么一命呜呼,切断了所有线索。
以陈雪堂在上海的势力来讲,此人既敢在上海堂而皇之地对其进行刺杀,便必定是知晓他有伤在身,才敢搏上一搏。当日遇刺是在专列上,他又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,很显然就是身边藏了内鬼。
为了揪出内鬼,陈雪堂便设计出如此一出戏码,并需要聂昭配合。如今,那两个跟随到医院的刺客都已被陈雪堂控制在手,经过连夜审问,原来放出消息的内鬼正是陈雪堂的司机,梁岱峰。
“徐孟冬已经去处理梁岱峰的事了,就是这样了,难为你今日冒险。”
短短数日两番暗杀,稍不留神便是杀身之祸,他讲来却是如此轻描淡写。
听到这里,聂昭早已是冷汗涔涔,后怕不已……
沉吟一刻,整件事情的脉络已在她心中梳理透彻,只剩最后一个疑问,“画玉收到的信函,是何人寄给她的?”
陈雪堂神色一僵,没有说话。
聂昭不解地望着他,这才发觉他脸色有些白,想着兴许是这几日受伤失血的缘故,索性就一笑起身,“罢了,明日再说,早些歇息吧。”
“等等——”陈雪堂拉住她手腕,立刻又松开,迟疑半晌,到底还是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函。
“就是这封信么?”
聂昭坐回去,抬眼望望陈雪堂,再去看那信函,听他平静地道,“你看看那署名。”
她跟着他的话语低头,蓦然眼角一跳,目光就此停滞——船歌。
短暂的死寂过后,聂昭笑起来,随意似的将那信函往边上一搁,转开了话锋,“对了,明光还找我说了件事。他说,工部局眼下有一块地在招标,南京路的,画玉看中了,想开一间戏馆子。”
陈雪堂薄唇抿起,无声无息望着她渐渐蓄起泪水的眼睛,眉心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。
聂昭错开目光,若无其事地继续道,“明光想找你出面帮忙,又怕你不应,便来找我。画玉的意思是,那地段极好,倘若可以便宜个几千块置下来,倒也,倒也是——”
女子的语声忽地顿住,喉咙似被一团棉花堵塞,再说不出话来了。她蓦地转过身去,大步行到窗边,一把便将窗子推开——泪水纷落,瞬间凝结成冰。她极力调整着呼吸,却无济于事,强装良久的淡漠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。她自己也没有想到,一千多个日子过去了,只那么二字入眼,便勾起剜心之痛——船歌;舟颂;州宋。
字迹用的是柳体,一笔笔浓墨光润,逸兴遄飞,恰似谁君风流。
闭上眼,那二字依然如此清晰,似烙铁般阴刻在她的脑海,怎么也挥之不去。
这肺腑翻腾的滋味,是痛,是怨,是恨,是思念,还是旁的什么?竟令她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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