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（1/1）

良久，笑了一下：“是，还未阅尽，朕又何须下定论！”

但说完这话之后，

始皇帝却是没有拿起奏疏一阅，

而是回过头来，抬起眼睛，眯着眼睛笑道，

“夏隐冕下，朕同你说个故事如何？”

他看着夏隐，夏隐回看着他，

最后，还是夏隐在始皇帝的视线之下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。

“陛下欲言就是。”

始皇帝低头，面色难有一丝情绪，声音沉沉。

“朕初兼天下，阅览古书，”

“发现商人对黄帝、炎帝只字不提，其文所载之帝，乃高高在上的‘明明上帝’。”

“殷商诸君也自称为帝！”

“因为商君不仅管戎事，也管祀事，既是人王，也是神巫。”

“自视为天帝化身，”

“帝乙、帝辛便是这个例子！”

夏隐用手撑着下巴，看着始皇帝，静静地听着，

“到了武王伐纣，周人看法与商人可谓是大相径庭，”

“只称天子，视自己为代天牧民，”

“天视自我民视，天听自我民听，故只敢称天子，不号天帝！”

“自降身份。”夏隐对周颇为不屑。

始皇帝笑了一笑：“等到礼乐崩坏，诸侯相继称王，王号已不足以显贵也，”

“帝号！”

“便成了更高王号一等的尊号！”

“这时候，秦昭王时期的秦相魏冉，便成了称帝首倡！”

始皇帝沉默了一下，突然说道，

“秦为西帝，赵为中帝，燕为北帝，立为三帝，而以令诸侯....”

“但最后...”

始皇帝抬起眼睛，眯着眼睛笑道，

“三国终究是没有称帝，据说是秦昭王突然放弃称帝了。”

“这是为何？”

夏隐都沉浸在始皇帝所说的事里了，

尽管他是从后世而来，但尽管如此，关于这种事，他却是不曾知晓。

始皇帝的眼睛半闭，

略一思索，就背出了史官所记，秦昭王的原话来......

“王曰，无其实，敢处其名乎？”

“若是秦以并诸侯，纵然不称帝，列国亦将臣于秦，”

“若非如此，纵是诸国今朝朝秦，夕则又合纵反秦，得空名何用？”

“王曰，秦灭六国，方可称帝！”

“此百年之愿也，不由寡人始，亦不由寡人终！”

“虽寡人死，有子存焉，子又生孙，孙又生子。”

“三世不能则六世，六世不能则十世，终有一日，天下必定归一，统于秦！”

“昭王说的好啊！”

“不过时至今日，陛下已一统海内，天下再无六国，只有秦！”

“陛下称‘皇帝’，也是实至名归！”

“哈哈。”始皇帝朗声笑了一下：“朕承六世之余烈，终结诸侯乱世。”

“唯有‘皇帝’尊号！”

“方能与朕兴义兵，诛残贼，平定天下，海内为郡县，法令由一统，”

“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之，五帝所不及的伟大功业相配！”

但下一刻，

笑声戛然而止，始皇帝的声音却是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：

“夏隐冕下，所以汝知道.....”

“朕为何要与你上尊号，又为何要令群臣取极其尊贵显赫的尊号？”

不知道始皇帝为何，眼神变得锐利。

“虽然古人常言，名者，实之宾也，大名必以大实配之！”

“汝虽有神灵之能，假以时日，必定能如飞龙腾蛇，冲入九天。”

“但....”

始皇帝合上了眼睛：“朕等不及了。”

他仰着头，眼睛虽是合上，但视线却似乎透过了宫顶，看到了那浩荡长空。

“尧为匹夫，不能治三人，而桀为天子，却能乱天下！”

“吾以此知....”

“势位之足恃，而贤智之不足慕也。”

夏隐闻听此言，神色趋于平静，只剩下了一片萧索。

垂下了头，怔怔地看着桌案。

“我明白了......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始皇帝犹豫了一下，伸手轻轻地敲击着桌案。

“勿再多想，既然汝明了，那汝朕二人便继续一阅群臣之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