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（1/1）

万籁俱寂的黑夜，顾行舟就这么坐着发呆。

他握着手机，又给我拨了好几个电话，话筒里却永远是机械的女声。

他忽然起身，猛地把手机摔出去，颤着声恶狠狠道：

“余涵紫，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！等我找到你，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的！”

呵，这话说的，真有意思。

人都不在了，你不原谅又能怎样？

几乎是下意识的，这句吐槽的话就脱口而出了。

我不禁怔住。

什么时候起，我开始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对待顾行舟和陈文星之间的事了？

刚飘到顾行舟身边的时候，我看到他和陈文星亲密，心里就像是被一双手揪扯着一样。

我一边爱他，一边怨他、恨他。

可刚才，知道他们要在我的婚床上发生关系，我的第一反应，竟然是离开！

早就没有了昨夜第一次亲耳听见两人欢好声音时的痛彻心扉。我清楚地记得我和顾行舟之间的点点滴滴。

但那些对顾行舟刻骨铭心的情感，爱也好恨也罢，好像在慢慢从我的身体抽离出去。

而且，我能自由活动的区域好像也更大了，并不只局限于顾行舟身边。

我去了我和顾行舟订婚前住的屋子。

因为我喜欢茉莉，顾行舟就在后院辟出一块地做花园，亲手种了许多茉莉花，铺满整个后院。

如今即使没人打理，也能随着四季的推移自行开放凋零。

我一眼就看见了园前那块木牌上刻着的话。

“愿同阿紫，长长久久，永不分离。”

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，我突然有些恍惚。

至少曾经的我，是真的幸福过。

最后，我躺在花丛中，闻着最爱的茉莉花香，睡了这两天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。

梦里终于不再是面目狰狞的病人和我残破不堪的尸体，而是波光粼粼的湖面，争相跃出湖面的小鱼，还有湖边大片大片的茉莉花。

茉莉，莫离。

我回去时，顾行舟还躺在沙发上，电视机里播着新闻频道。

他睡着了眉头也紧皱着，紧紧攥着手机，额上沁出一层冷汗，嘴里嘀咕着“回来”“原谅”等字眼。

睡得很不安稳。

天刚蒙蒙亮，手机便传来一阵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。

顾行舟瞬间睁开眼睛摁亮屏幕。

不是我的微信消息，而是邮箱的特别提醒，发件人是——顾行舟自己！

记忆回笼，我突然想起来，两年前的今天，顾行舟许完愿后给自己发送了一封定时邮件。

那时候，他神秘兮兮，惹得我越发好奇，每天缠着他告诉我在信里写了什么。

他却只是笑，说是写给两年后的自己，是一件关乎他终身幸福的大事，必须保密。

到今天，正好过去两年。

我赶忙凑过去看。

“顾行舟，不出意外的话，看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和阿紫结婚了吧？

如果阿紫成了你的妻子，那你一定不能忘记：

要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，绝对不可以敷衍。还要记得给她最好的朋友林双双单独开一桌，不然阿紫会不高兴的。

要专一深情，永远爱她。无论是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，都是绝对不可原谅的。

要每周买小蛋糕给她，但不能超过三次，更不能买草莓味的！自己偷偷吃也不行。

要每天抱着她睡觉，永远支持她、保护她，事事以她为先。

......

记住，无论违背了哪一条，你都对不起如今这么爱她的我。PS：

如果还没有结婚，那就现在，立刻，马上，求婚！

今天是你的生日，我打包票，阿紫不会拒绝你的，冲呀！”

字里行间溢出的属于少年的爱意，我已经很久没从顾行舟身上感受到了。

我终于知道，何为完不成的承诺只会成为谎言。

现在的满足，在未来都会变成痛苦。

顾行舟的手越发颤抖，手指用力到泛白，颤抖着继续往下翻。邮件的最后，是他画的一幅简笔画。

平静的湖面，湖下是一尾紫色的小鱼，湖上是一艘小船。

除此之外，画中世界再无其他。

就像顾行舟说的那样，我们天生注定。他和我在一起，就是全世界，容不下第三人。

看见那幅画，顾行舟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屏幕上。

他低吼一声，疯了一般把手机和桌上的茉莉花扫到地上，然后抱膝坐在地毯上，神色恍惚，腿被花瓶碎片扎伤了也浑然不觉。

不知道是后悔，还是其他什么。

不过都与我无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