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（1/1）

天空随之响起一声惊雷，原先还阳光明媚，此刻却乌云密布。

没一会儿，雨落了下来。

它冲刷着大地，淹没了我的骨灰。

秦萱拼命地在流逝的雨水中保护我的骨灰。

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溶于水而消失。

就像当初眼睁睁地看着我坠落。

“不要啊。”她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挽留着所剩无几的骨灰。

我心痛地蹲在她身边，安慰她：“没事的，萱萱，没事的。”

好似听到我的话般，秦萱深深地闭上眼睛。

随后缓缓地松开手，放弃了手中混着骨灰的泥沙。

她站了起来，走出鸡圈，捡起已经空了的骨灰盒，抱在怀里。

转身离开。

独自一人，在这磅礴大雨中，留下落寞孤寂的背影。

我妈呆呆地站着，肩膀泄了力气。

湿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脸，眼神变得黯淡无光。

许久之后，她弯腰捡起已经湿了的死亡证明，捏在手里。

抬起脚离开。

每一步微微抬起，又深深地陷进泥沙里。

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。

我的魂魄跟着我妈回家。

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。

在这个家，记忆里美好的片段寥寥无几。

打骂声和哭泣声在耳边交相响起。

我妈把那团死亡证明小心翼翼地摊开，用吹风筒吹干。

然后把它放进一个小木盒里，封存在家里的杂物间里。

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是后悔了吗？

是愧疚了吗？

怎么可能。

那天之后，我妈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
她在买菜时熟练地跟摊主砍价，遇到熟人时笑着唠嗑了很久，看相声时乐得哈哈笑。

只是到了夜晚睡觉。

她总会做噩梦。

她额头渗出冷汗：“不要过来……走开……”

她是梦见我向她索命吗？

心虚了吗？

我妈的反应越来越激烈。

“滚开，不要碰我。”

“求求你，放过我吧。”

“救命啊，谁来救救我？”

……

我皱了皱眉头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做了一夜的噩梦，我妈整个身体都黏糊糊的。

她洗了个澡。

然后熟练地全身摸了痱子粉，穿上长衣长裤。

她的衣柜里，没有一件短衣短裤。

几年前，我也是这般。

我妈是一个很传统的人。

传统到绝不穿露出手臂露出脚踝的衣服。

她对我也是这样要求。

她认为，露出手臂露出脚，就是在勾引男人。

所以，即便是夏天，我也被逼着穿长衣长裤，硬生生地捂出一身痱子。

小学有游泳课，她便冲到学校大骂校长怎么可以安排如此淫秽的课程？

最后，别人上游泳课时，我穿着长袖长裤一个人坐在教室。

她撕掉我跟同学借的爱情小说，说那是黄书。

她看到我跟男生说笑着从校门口走出来，便当众骂我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。

后来，同学们疏远我。

而我成为班里性格孤僻的倒数第一，是同学眼里的奇葩。

高中辍学后，我遇到秦萱。

她太过自由耀眼，让我终于想起，我是能反抗的。

我开始穿短袖短裤，开始穿背心短裙。

也因此我跟我妈吵了无数次架。

后来，我做了酒店前台，吵架次数翻倍。

我妈认为酒店前台的工作，实际就是服务男人的特殊职业。

俗称，做鸡。

她嗓门大。

吵架的时候，街坊邻里都听得见。

逐渐地，邻居用异样的眼光偷瞄我，带着嫌弃与轻蔑。

尤其是男的，看向我的眼神，恶心又下流。

我知道，他们都认为我是做鸡的。

因为没有一个妈妈会污蔑自己的孩子是鸡。

但我妈就会。

被陌生男人捂着嘴强行拉进草丛里，他露出一口黄牙：“听说你是做那个的，老子试一试滋味如何？”

“舒服了，我就给你钱。要是不舒服，一分也没有。”

所以，妈妈，究竟为什么我会遭受这场劫难？

是因为我？

还是因为你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