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（1/1）

两人一人一嘴，开始提起往事。

从他们的话，大概能拼凑出我妈的故事。

男人和我妈是邻居。

我妈是个学渣。

她高三那年，男人是大学生。

外公外婆请他给我妈补习。

男人却趁大人外出，强奸了我妈。

外公外婆担心名誉受损，没有报警。

后来，我妈怀孕了。

外公外婆以“单亲妈妈又丢脸又辛苦”的理由，不顾我妈的意愿，给她办理了退学。

又以报警来威胁男人，强行让他们俩结婚。

两人都还不到法定领证年龄，就先办了婚礼。

对这桩婚事，外公外婆很满意，逢人就说他们有个大学生女婿。

不到一年，男人就跑了。

外公外婆怪我妈没能留住男人，也怕被邻居说闲话。

他们将我妈赶出门，对外谎称我妈和男人去大城市享福去了。

如今男人事业有成，可能是报应，他被查出了不育。

所以他想起了我妈，还有我这个女儿。

他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，笑得很得意。

他不用说什么，因为他知道，外公外婆会替他办好事情。

那件事，成了我妈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
外公外婆把事情怪在她的衣服上。

也是从那之后，我妈开始一年四季都是长袖。

我终于明白，为什么我妈总说我的身体内流着肮脏的血。

而我这张酷似那个男人的脸，更让她厌恶。

了解她的故事，我可怜她。

但她对我做的事。

我不能理解，也不能接受。

反而更生气。

前所未有的生气。

为什么她淋过雨就要毁掉别人的伞？

她也是处在深渊中，为什么将我往深渊的淤泥里按，让我无法呼吸？

……

男人终于有了动作。

他起了身，朝着我妈一步一步走来。

他说：“老婆，别生我的气了。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，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，”

看着他越走越近，我都能瞧见我妈身上的寒毛冒了起来。

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，男人被吓得脚步一滞。

我妈逃命般的逃离这个龙潭虎穴。

她拼命地跑着，漫无目的地跑。

等到力气掏空，她瘫坐在地上。

片刻之后，周围的嘈杂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她才发现，她现在正在警察局门口。

一堆记者围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。

她从容不迫地摘下口罩。

是黄家女儿。

黄妈妈大惊失色，急得拽着口罩要她戴上。

她笑着摇摇头。

“没脸见人的是那个坏人，不是我。”

她淡然地应对记者的采访。

“我希望那一个受欺负的女性，都能够勇敢地站出来。报警，用法律的武器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

“我们穿衣没有错，举止没有错，错的不是我们，是坏人。”

“做自己的玫瑰，迎着阳光，发芽开花。用花刺护己，用花香悦己。”

周围响起如雷般的掌声。

我妈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。

直到人群散去，我妈还呆呆地坐在地上，双目无神。

天空开始聚起乌云，雨点从高空落下，打在我妈身上。

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。

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，分不清。

忽然，她拖着无力的手脚，向警察局爬去。

双手双脚像是被灌入铅般沉重。

她的嘴微微张着，发出微弱的声音。

“我要报警……”

“有人强奸我的女儿……”

“有人强奸我……”

奇怪的液体倒灌进我的心脏。

酸，苦，涩。

晚了。

妈妈，已经晚了。

我已经死了。

连骨灰都没有了。

是你亲手扬了它。

是你亲手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有留下。

现在你做什么都是徒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