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天大福报（1/2）

长安，水韵坊，姜家老宅。

一位身着淡青色纱衣的妙龄女子，双手揽着竹篮在姜府门前驻足，她将散落在额头前的一缕碎发挽在耳后，低着头仔细盘点竹篮里的种种物品，确认无误后，她才抬起头，看着‘姜府’二字怔怔出神。

“小姐，这些粗活让老奴来干就行，您身子娇贵，怎能每月都如此劳心费神？”

女子身后，是一辆配置极其豪华的马车，老嬷嬷正在将下脚凳收起，嘴里不停地碎碎念，自家小姐身份是何等尊贵，作为家中十余年的养娘兼贴身护卫，她十分心疼。

接连十年了，小姐都是在每月十五准时来姜府打扫，风雨无阻，从未间断。

女子转过身，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庞，眉如远山，双眼灵动，高挺鼻梁，樱桃小嘴，肤色白皙辅以透润，气质典雅不失高贵。

她看着这位亲人般的老嬷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，嘴边两个梨涡显现，甚是可爱喜人。

老嬷嬷看着小姐的样子，更加心疼了。

她深深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小姐，姜二郎回不来了。”

女子微笑着摇摇头，转过身，双手紧握竹篮提手。

“他会回来，一定会的。”

说着，她轻轻推开姜府大门。

十年前的二月十五，姜家遭难之事，一夜间在长安城内传的沸沸扬扬，几乎人尽皆知。

在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裴坚多番操作之下，事件经过三月有余方才稍稍平息。

之后，当朝宰相何月清豪掷千金，收下了姜家老宅。

朝堂官员议论纷纷，众说纷纭，有的说何相是念及与尚在牢中的姜峰的旧情才保留住了姜家老宅，毕竟是同科进士。有人说何相这是在给裴坚留面子，姜峰妻子乃是已经退位让贤的裴坚的独女。

还有人说何相是在表明态度，旧朝旧历旧人，一笔勾销，坚决拥护新皇。

同为宰相的郑重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，耐人寻味的话：何相此为，高瞻远瞩，未雨绸缪，令人佩服。

何月清当时只是苦笑着摇摇头，未作解释，也不需要解释。

收下姜家老宅，最大的原因是自家宝贝闺女天天在耳边软磨硬泡，誓不罢休，搁谁能受得了？

还有一层比较隐晦的原因，何月清并未与任何人提起，反而是被老谋深算的郑重阳一语中的。

有句话叫三岁看老，因为与姜峰私交甚好，何月清十分了解姜家后代中的几个孩子，可谓是个顶个人才。

大郎姜川心思缜密，狠辣果断。

二郎姜赦心性坚韧，文武双全。

三郎姜海秉性纯良，大儒之才。

至于最小的女儿姜珊，有武周女皇之风。

三男一女，不鸣则已，一鸣惊人，不飞则已，一飞冲天。

这是何月清的一场豪赌，赌姜家后辈是否会有出头之日，若是赌输了，于他而言其实是很无所谓的事，不过是损失些黄白之物，无伤大雅。

但若是赌赢了，那可真就赚大了，说是盆满钵满都不足以形容，尤其是在朝局如此微妙的情况下，手中掌握了诸多人才，便掌握了主动权和话语权。

手中有几颗便宜好用且不起眼的棋子，往往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大作用。

收购姜家老宅便是一种主动示好。

倘若姜家后辈真有翻身之日，又岂会不念‘留根’之恩？

朝堂为官，一步三算，步步为营，方可在激流中保全。

至于自己独女何叶与姜赦的儿时情谊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，算不得数。

虽说当时已与姜峰定了娃娃亲，但姜家没落，人迹难寻，即便是姜赦日后能有所作为，自己也决计不会兑现这份诺言，罪臣之子岂能配得上我何家千金之躯？

对于自家宝贝女儿的归属，他自有打算，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，三皇子李云霄就很不错嘛。

何叶推门进入姜家老宅的一瞬，看到了一位独臂锦衣男子，坐在中庭石凳上，独自饮酒，神色感伤。

她快步向前，施了个万福，说道：“裴叔叔安好。”

裴斐放下酒壶，坐直身体，转换了个笑呵呵的温柔表情。

“是小叶啊，又是来此处打扫吗？”

何叶轻轻点点头。

“这些年，多亏了你，姜家这处宅子才不至于荒废，我替姜家，谢谢你。”

裴斐说着，站起身，叉手行礼。

何叶稍稍侧过身，并没有接受这一礼，笑说道：“裴叔叔不必见外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观察到何叶的细微动作，裴斐苦笑着摇摇头，重新坐下饮酒。

何叶开始转身从竹篮中拿出抹布、掸子等多件清扫用品。

老嬷嬷也拿着扫帚、簸箕进入姜府，看到男子后，深深施礼。

裴斐点点头，边饮酒边小声嘀咕道：“真不知道姜赦这小子上辈子是不是救了皇帝命，能有此等红颜知己，真是天大的福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