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（1）（1/1）

崎蔚山是一座山形奇特的山，横看如白虎横卧，侧看则威风凛凛，有如上古战神刑天，若是阴雨天，又是另一番景象，云雾缭绕中带着几分神秘，有如西王母的圣殿昆仑墟。它山高千仞，绵延百十里，却是南北走向。山中陡崖绝壁上万物不生，却有深涧溪流、飞禽走兽。

山下大片的褐土，滋养着土地上的谷稷等作物。因此，山脚下有大片的村庄。天下没乱以前，这里方圆五十里以内原本坐落着数十个村庄，人口从几十户到几百户不等。如今民生凋敝、人口凋零，人口减了大半。然天下乱得太久，遍地尸骸。崎蔚山下的村民，原本有三垣阁的庇护，免于江湖仇杀。但朝代更替，战火绵延，却是难以幸免。许多几十户的小村落，或迁徙，或被屠杀，已消亡殆尽。如今剩下十来个村子，最大的缪村，五十年前有人口六百八十三户，如今只剩下了二百余户。

五十年，世事多变迁，新朝建了又灭，许多事已随着前尘往事灰飞烟灭了。有些人经历了世事的变迁，虽沧海桑田、白云苍狗，却不能改变他们的执念，只会越积越深，唯有血，能洗刷一切......

五十年前，缪村人丁兴旺，拥有方圆五十里规模最大、人数最多、最热闹非凡的集市，村民们会在固定的时日来到集市上交换交换物品，以供日用所需。若是碰到年节，附近的村民也会来到缪村集市，因为，缪村有傩戏——只有缪村能办得起傩戏。每当这个时候，附近村民都会携家带口赶来缪村欣赏一年一次的大戏。

正月初七，人节。

缪村集市上，傩戏还没正式开始，一个山王踏错了鬼错子，后面的二郎踩不到四门，便停在了原地，一时间秦童、孽龙、王母等都乱作一团。教头过来将山王训斥一顿之后，七十二路功曹地府才又开始井然有序起来。

路两边已被挤得水泄不通，跳傩开始，七十二路功曹缓缓向前移动，他们要前往缪村的傩坛，在那里开坛、启师、勾愿。傩队已被围得水泄不通，看不到戏的人不时地踮起脚尖朝里观望，父亲们为了能让孩子看到，都把孩子驼在肩上。在前往傩坛的路上，要穿过一座水桥，可是水桥很窄，根本容不下这许多人。有人看到了，便不肯过去。他们想往后退，可是他们退不了。因为，功曹们并没有停下来，因为巫祭一旦开始，就不能停下。前方的人想退，后方的人仍旧跟着功曹前行，如此一来，人群便挤在一起，走又走不动，退又退不得。这下，人群开始骚乱起来，靠在桥边的许多人被挤入水中，不会水的人在水中挣扎喊着“救命”。功曹们依旧在前行，当功曹们全部过完水桥时，有人从功曹队伍里跳了出来，仔细一看，却是方才那个山王。山王飞快地摘下面具，脚尖点地，微微跃起，三步作两步飞奔至桥边，脚尖又在桥墩一点，借着桥墩的力扎进更远的水中，不一会便将一个女孩儿托起，又将她推到岸边。如此反复几次，众人看见，也都纷纷下河就人。

这一幕恰好被离此处不远的山腰处的一位妇人看见。这妇人原本坐在山腰一处凉亭中，此处视角正好可以将山下集市一览无遗。想来这妇人也是来看戏的，凉亭的石案上摆着共消遣的小食。这妇人已年近花甲，鬓发花白，容貌却是极美，温雅秀丽当中仍带着三分英气，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的绝色美人。这美妇的身旁垂手立着一个年纪约五十上下的妇人，这妇人仪态端庄，举止温和，腰间却挂着一把佩剑。

美妇在妇人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，只见那妇人频频点头。待美妇说完，妇人踮脚一跃，身子已到了丈余开外，只见她如飞燕穿梭，不一会儿便到了水桥边。又过了一会，妇人回到美妇身边，随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人，一个是功曹队伍里的山王，另一个则是被山王救起的落水女娃。

山王摘下面具后露出一张稚嫩的脸，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，五官俊朗，英气挺拔，只皮肤有些黑，倒显得他粗犷豪迈。女娃才十一二岁，头上盘着两个发髻，身材瘦弱娇小，但眼光灵动，透着一股机灵俏皮。

一问之下，才知道，男娃无名无姓，戏班里人都叫他黑风，只因他生得黝黑，又走路如风，因此得名。女孩是里此处不远的姚村人，名叫姚玉，刚死了爹娘，因无处投靠，听说缪村今日唱傩戏，本想来投靠戏班以为糊口。不想班主没见到，差点丢了性命。人们落水时，戏队正经过水桥，却没有停下脚步。黑风心地善良，眼见落水的人多，若不搭救，定有许多人丧命，于是便擅自离开戏队下河救人。

美妇便问他们可愿学武功？可愿做她徒弟？

两人见了方才那妇人的武功已十分了得，心想这主人的武功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，又见她长得仙女似的模样，心中早就一万个愿意。再者，黑风擅自离队，回去必是重罚，以后不能再跳傩戏了。姚玉更不用说，本就无处可去，如今得人收留，自然欢喜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