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难（七）（1/3）

避难（七）

高帆楞了楞，这才想起今天已是除夕。

人间节日似乎已经离他很远，自从他成为鬼魂，早都不用吃饭饮水，面对这桌子年夜饭倒有些不太适应。

权青实在他面前备好一碗米饭，里面竖插一双筷子，诵了悼词，这样就成了祭祀餐食，高帆也可能尝到桌上的饭菜。

他扶着乞丐来到桌边，说道：“道友，既然我们有缘相遇，今天就一起过年吧，饭菜简单，你别嫌弃。”

黑蛇也不用权青实招待，自己就先上了桌子。

一鬼丶一妖丶两个落魄道士围坐一起，桌上放着最朴素的食物，权青实拿起已经温热的冥酒倒了四杯。

高帆率先举杯，“我这杯，就敬人间安好，山河无恙。”

权青实也笑着举杯：“那我就祝师尊他老人家，身体康健，万事如意，还有……仙门早日振兴！”

乞丐缩在围巾里面，沈默提杯和他们碰了一下，三人便仰头饮了。

冥酒效力神奇，一杯入腹，权青实便觉得灵气在体内激荡，热气盈盈，十分舒畅。

乞丐惊异於冥酒效果，於是连喝几杯，他喝得太急，又开始浅浅咳嗽起来。

权青实劝道：“前辈，此酒虽然神奇，却也酒力雄厚，你身体虚弱还是少饮。”

他把这坛冥酒重新封口，放到乞丐面前：“若是能缓解你的病情，这坛就给你留着，你以后慢慢喝。”

乞丐抱着酒坛就要离席，突然间，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响，天空赫然亮起一大片璀璨的烟花。

透过房顶的大窟窿，恰好能看见万紫千红，绚烂夺目，伴着哗啦哗啦的爆响，漆黑夜空被装点的火彩艳丽，绮色缤纷。

在妙乙宗过年可没有这么漂亮的烟花，权青实不由得看出了神。

高帆玩笑道：“青实，幸好你没把屋顶修上，要不然饭桌上哪有这么好的风景。”

权青实仰着脸，开怀而笑。

他脸上光彩斑斓，随着烟花的色彩而变化，眸如璨星，溢彩生辉，黑蛇望着他的侧脸，沿着手臂爬到肩膀上，长长的尾巴勾着脖子把人圈住。

淬狩径自跳了出来，金色匕首追着那纷纷扬扬的烟花彩光，像个想要捉星星的野孩子。

…………

等高帆离去的时候，已经是后半夜了，祠堂外没有了烟花爆竹的响动，只有柴火劈啪，冷风飕飕。

权青实和高帆说了要去幻灭宗的事，高帆是孤魂野鬼，不能随行，便约定了分头行动，若是有所发现就在这间祠堂留下字条接应。

黑蛇吃光了所有的熏肉，唯独一点酒也没喝。

权青实在席间并不催他，等此时夜深人静，就抱着它坐在茅草堆上，用裘绒裹着，轻声问道：“綦妄，你现在能变成人形吗？”

黑蛇竖起身体，脑袋凑过去：“怎么，你想见我了？”

权青实把它按回怀里，“不是。”

黑蛇有点沮丧，说道：“我的身体一旦沾染煞气就极难祛除，现在骨肉都被侵染，变成人疼得厉害，你要是想我变回人形，估计要等个三年五载。”

权青实摸了摸蛇头的小凸起，“我不急着让你变回来，你做一条小蛇，好处很多。”

像綦妄那样的身材样貌，走到哪里都是极为出挑，很难不引起注意，想躲避追杀，低调才是保命良方，以蛇形相处也能避免尴尬，权青实简直求之不得。

黑蛇冷哼一声：“好什么好？蛇身只是权宜之计，用这副身体修炼极为困难，灵气极难运化，所以我才需要你给我渡气。”

它越说越气：“你不就是怕我变成人形，再与你同食同寝，让那乞丐见了会给妙乙宗丢脸？”

正在嘟囔，忽然感觉头顶一阵暖风吹过，黑蛇一擡头，突然被掐着嘴巴灌进了一杯冥酒。

“你！！！”

清凉酒水直接入了蛇腹，立刻产生一团灼热，黑蛇的眼珠瞪得溜圆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弹起来，好像它吞了什么生机勃勃的东西，蓬勃灵气在体内升腾，要从肚子里冒出来。

小小一杯冥酒所蕴含的灵力，竟然抵得上它苦苦自修数月，可是其中酒力它实在无法消受，黑蛇很快就被催成一条大蟒，背负三道竖脊，嶙峋起伏，连头上也生出一对短角。

膨大的身躯很快超过百斤，比寻常男子还要沈重，权青实根本抱不住，翻身将黑蟒推到茅草里。

蟒身结起一层白霜，周围散出一团浓浓的雾气……

寒雾之中，綦妄穿着那套被撕得破烂的黑衣，衣衫不整地坐在权青实面前。

“你怎么变回来了？”

权青实连忙抓起裘绒盖住他的身体，心虚问道：“不是说要等三年五载吗？”

綦妄身体发热，满头大汗，他推开裘绒，气恼答道：“谁叫你忽然给我灌酒！我现在体内灵气随意游走，皆未炼化，根本控制不了！要不是我及时变回来，肯定失智走火，到时候你也要被我吃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