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灭宗（七）（1/3）

幻灭宗（七）

吃过早饭，权青实憔悴的小脸终於添上一份红润气色，可是表情严肃，“报恩”二字简直写在脸上。

徐鹤朗放下粥碗，盯着他笑。

权青实被看得不大自在：“师伯有话请讲，别这样看我……”

徐鹤朗哈哈大笑。

他虽隐居避世，但行事爽朗豁达，言行皆出於本心，不拘小节，此时美餐一顿，便有意点拨。

“小子，我今日吃得开心，就给你讲讲旧友报恩之事，可好？”

权青实不擡头，嘟囔着说：“您方才还不同意呢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那你听不听？”

权青实点头，他正苦於报恩无门，很想听听别人的做法。

徐鹤朗看破不说破，讲道：“我那旧友是个痴人，醉心於研究仙法，他遇到难题无法想通，废寝忘食，苦闷许久，幸得女妖指点才仙法大成，所以他就追着女妖非要报答恩情。”

“女妖说，既是报恩，那就要他完成三件事，且要亲力亲为，不得假手於人。”

权青实颔首：“这要求合情合理。”

徐鹤朗伸出一根手指：“第一件事，女妖要旧友种一株玉兰树。”

权青实眨眨眼睛：“这……未免太简单了吧？”

妙乙宗后山玉兰无数，不知那棵是旧友所种。

徐鹤朗摇头：“看似简单，但我旧友是个固执的人，他说只种一株，若是遭逢灾害难保不枯。”

“所以一夜之间，他在妙真山种满三千玉兰，确保每逢春夏之际，山中玉兰绽放，花海漫天，而且可以延续百年不枯，这第一件事就算完成了。”

权青实内心惊奇，这旧友的仙法好厉害……

徐鹤朗伸出两根手指：“第二件，女妖让他建一座小宅，供其修行居住。”

权青实暗暗思量，这件事也很简单。

“我旧友四处选址，最后选在神女峰顶，说此地灵脉通顺，最宜修行。”

“啊？！”权青实惊呼一声：“神女峰？那里是妙乙宗禁地，门中弟子都不能靠近，怎么能建屋宅？”

徐鹤朗不急着解释，亮出三根手指：“等那宅子建好，女妖就说了第三件事。她要旧友搬到小宅，陪她同住百年。”

权青实皱起眉头：“这女妖分明就是耍赖！同住百年不就等於结发白首，违背了断绝往来的初衷。”

徐鹤朗被他的话逗笑了：“可这件事毕竟没有违反公义天理，也不算异想天开，我师尊就答应了。”

师尊？

权青实瞠目结舌，恍然明白，原来这位“旧友”竟是百全真人……

按照仙历记载，百全真人曾到神女峰上闭关修炼，若不是徐鹤朗亲口讲述，谁也猜不到还有这样一段内幕往事。

徐鹤朗笑意不减：“那屋宅我还去过两次，当时女妖缠着我师尊，非要吃糖葫芦，师尊差我去买，等我送到山顶，两串山楂早都冻成冰坨，根本咬不动，女妖就把糖葫芦熬成山楂汤，我们三个分着喝了。”

权青实想起什么，试探问道：“可是书上说，百全真人只住了……”

徐鹤朗收敛笑意，眉宇间浮起乌云：“不错，百年之约只维持了一年。等到次年春天，新种的玉兰还没开花，女妖就自行离去。”

“这一切不都是她想要的，为何走了？”

徐鹤朗无奈一叹：“其中缘由无从知晓，女妖一句话也没留，连我师尊都想不明白。”

“女妖走后，他内心苦闷，整日饮酒消愁，酒葫芦不离手，后来他下山游荡，四处找寻，再没回过妙真山，神女峰作为他的故居就成为宗门禁地。”

徐鹤朗说完沈默片刻，忽而问道：“后山那些玉兰树都还好吗？”

权青实表情黯然：“好不好又怎样，还不是人去屋空，物是人非。”

玉兰年年盛放，芬芳遍野，已成妙真山春景，因山峰高矮不同，玉兰花能从早春开到夏初，但背后往事早已不为人知。

徐鹤朗看他神思怅惘，嘱托道：“报恩之事要慢慢来，若是你急功近利，说不定被他怪钻了空子，这辈子吃定了你。”

权青实脸色闷闷，一边收拾餐盘，一边愤愤道：“我知道，反正妖魔心性都是一样，喜新厌旧，朝三暮四……他这几日都不见踪影，说不定和那女妖一样，自己走了！”

徐鹤朗听出味儿来，啧啧笑道：“咦？你到底是想让他走，还是不想让他走……我怎么有点糊涂？”

“多谢师伯指点，报恩的方法我自己想。”

权青实弯腰行礼，说完就跑去刷碗。

徐鹤朗搓搓胡子，自言自语：“师弟啊，你要是再不醒过来，你的傻徒弟就要让妖怪拐走喽！”

-

夕阳西下，晚霞红透，天光云影被夜色笼罩。

徐鹤朗正在竹屋院门口喂牛，忽然见到一人脚步蹒跚，满身是血朝这边走来。

他心中一惊，大声嚷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