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丶（十九）（1/1）

再过了两月，便至了冬日，上海很少下雪，总是阴阴冷冷的，湿意要钻到人骨子里去。仓库里的小顾正穿着厚厚的棉衣，缩着脖子打瞌睡，眼皮一上一下，就快要阖上，却又被硬撑着睁开。虽然这里平素便没什么人，更遑论是半夜，他和几个值夜的兄弟却丝毫不敢松懈，忽然听到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，他猛地睁开眼，和几个兄弟对视一眼，按了按通报的电铃，按住了腰间的枪。

他和兄弟们都是千挑万选到这里来的，警觉性比一般人高得多，正要动作肩上却被一只手按住了，他定眼一瞧，原是这里管事的赵哥，赵哥在他的肩膀点了点，低声说：“大老板来了。”

他连忙让开，低头眼观鼻鼻观心，眼角却扫到了范拾月的身影，她穿着厚厚的呢子大衣，貂毛拢在袖口领口，头上一顶歪带的小洋帽，颜色深重又贵意十足。身边只带了两个人，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，另一个短发利落的女人。

小顾将兄弟们带到外头守着，赵哥查看了一下，才掏出钥匙，老旧生锈的仓库铁门轰隆隆地打开，竟又露出了一扇精密的精钢门，赵哥上前按了密码，门开了一小扇，范拾月三人进去了，赵哥守在了门外。

仓库里头是寻常的木箱子，排列齐整，里头铺着的稻草支楞出来，范拾月擡了擡下巴，阿虚便去细致地清点起来，范拾月靠着就近的木箱，随意打开了一个，扒拉开里头的稻草，赫然显现出明晃晃的枪管。

来之前李旧年曾被训练过两月识枪装枪的知识，只一眼她便瞧出这两架是常规型m1896毛瑟军用手枪和美式柯尔特m1911点四十五军用手枪。只是他们都只按行话，将这些统统叫做“二踢脚”。

过两日便有一批“二踢脚”要送出，范拾月按例带着阿虚亲自来清点，只是这日带上了李旧年。

她交叉着手臂斜倚在木箱上，瞧着阿虚清点的动作，随意地问身旁的李旧年：“晓不晓得在哪里交易？”

李旧年看了她一眼，毫不迟疑地说：“太平码头。”

“如何猜出的？”范拾月眼里带了笑。

“地理优势自然是好，”李旧年扬眉，“更大的缘由却是范老板的个性。方慎之要查你这生意的地儿，你便偏要选在他眼皮子底下，不会疑心的地方。”

“还有。”李旧年顿了顿。

范拾月拢了拢皮手套，斜她一眼：“还有？”

李旧年笑：“虚哥给我看过账，不赚钱的酒楼范老板老早便不再开了。可却收了太平码头两个难收的地皮做起了酒水买卖。”话说了一半，便住了口，眼底清亮，却不再言语。

范拾月摇头笑，帮她理了理肩上沾着的一丁点稻草灰，问她：“你既瞧了账，还瞧出些什么？”

她睫毛垂下，抖了一抖，睁开时带了迟疑：“瞧出西边不甚起眼的地界，我们的人接手了方慎之两个极小的铺头。东南角占了三个。”

“哦？”范拾月将帽子摘下，拿在手里把玩，“你怎么看？”

李旧年眼神定定，声音沈沈：“蚕食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