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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丶(五十五)(1/1)
白瓷碗内的茶水添了几回,李旧年的声音清冷又低脆,北京腔里却不自觉地带了常年唱昆曲的软绵,有了几分南方的韵味,让李慕棠很有些难得地出神,那个人也是这样,戏唱得久了,讲话也似唱念做打一般抑扬顿挫,行动间也是走戏行位的惊采绝艳。
最后一口茶水饮尽,李旧年的尾音也徐徐沈寂。李慕棠这里并没有钟表,她却晓得时间恰恰在一刻钟。
李旧年擡头时,李慕棠一双沈寂如水的眼正好锁着她,她的话语不多,温软又低声,还因许久没同人说话,嗓子哑了几分,却带有直指人心的利落:“你救她的人,是临时安排的,还是早便准备好的?”
若是没有她的剖白,你原本有没有打算救她?李旧年眉头一动,抿了抿嘴唇,却没有开口。
李慕棠嘴角微扬,摇头一笑,又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琴弦,一根一根地理着:“壁虎断尾,金蝉脱壳。这出置之死地而后生,你唱得不错。”
李旧年擡头,猛地看向了她。
李慕棠却没看她,只将丝弦理好了,横着搁在桌子上,又替她添了一回茶。她瞧着李旧年不可置信的眼神,指头曲起在桌上一扣:“破绽在阿虚。”
“阿虚?”李旧年拧住了眉头,捧起热茶。
李慕棠端起茶盏,掀起杯盖吹散了热气,小口嘬饮。一口热茶喝完才对上李旧年的眼,摇头叹道:“若你真是有心报覆,根本不会留下阿虚在你身边。”
李慕棠微笑,眼神却透彻:“留着阿虚,便是给她留退路。你终究是要将手上的一切还给她的。”
李旧年紧抿双唇,沈重又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当时的状况,日本人并不好相与,抗日的情绪日益高涨,中日开战几乎成为必然。而范拾月同日本人的交道,已令她骑虎难下。唯一能逼得她名正言顺地同日方脱离关系,又保全两个人本身的,便只有唱一出叛主另投的戏。
当然,李旧年承认,她不是没有恶意报覆范拾月的心,也不是没有恨过范拾月,只是在现在想起来,这样的恨在报覆的过程中不经意地被另一种情绪消磨,到如今竟然几乎可以忽略不提。
手里捧着的热茶烫了李旧年的掌心,想到范拾月这个名字,竟然让她的指骨又有些疼,她擡起眼皮看了闲闲喝茶的李慕棠几回,动了动脚腕,偏头欲言又止:“范拾月她……”
“范拾月?”李慕棠右眉一扬,这个难得的表情竟然有了几分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形容,她薄唇一勾,微笑间眉眼旁的伤疤直白地显露出来:“我能瞧得出来,她又怎会不知?”
见到李旧年想要说什么,她却又扫了李旧年的脚腕一眼,温声添了一句:“我虽同她交道不深,但以我晓得的范拾月,若是她当真恨你,她那日的枪管儿便不会对到你心脏以外的地方。”
这句话让李旧年竟莫名有些紧张,明明秋日算得上干爽,掌心却湿漉漉的,黏黏地腻着,扰乱了手心里几条纷杂的曲线。
她的喉头微动,还是想要确认些什么:“可是……”
李慕棠低低一叹,将茶盏一合,轻轻放到桌上,看向李旧年的眼神依旧没有波澜,嘴角却轻轻一缩:“这出戏你虽唱得完整,却没有谢幕的本事。”
李旧年搭起二郎腿,嘴唇紧抿,眉头深深地锁起来。
“你有多大的本事在方慎之,殷正,板垣宁次的眼皮子底下瞒住范拾月未死的消息?”李慕棠摇头,“你保不住她。”
“这幕,只能范拾月一个人谢。”
一句话说完,她似乎有些乏了,站起身,理了理袖口,弯腰拿起二胡往里屋走。单薄却高挑的背影隐在暖阳下,明明给袍子外头镀了一层温色的光晕,她却像一个被隔绝在尘世与时间之外的人,依旧没有半点暖意。
天上的孤雁斜斜地飞过,秋日竟已是渐深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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