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第八十六章（2/2）

她的手背在自己脸上蹭着，无声的缴械投降。

连周曼侬这样的人都不能不心软。

本来周曼侬是打算自己做饭的，奈何许袂生病后?黏人异常，抓着她的手根本不肯放，她的计划只?能?泡汤，拿手机叫了个看起来比较健康卫生的外卖，等?外卖到了，拉他起来一起吃了。

吃完饭，又吃了退烧药，这个很折腾的病患才终於睡了过去。

周曼侬昨晚也根本没睡好，她被迫陷在他的怀抱里，本来只?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助眠工具，过一会就起来的，然而此时?似乎是很合乎理想的一种睡眠环境，无论是房间里幽沈的光线，抑或是他的怀抱，他的气息，他身上的温度和湿度，都?那么恰如其分。

外面似乎下起了菲薄的小雨，春雨滋润，正是午觉好时?节。

傍晚时?分，周曼侬睁开眼睛，她迷迷瞪瞪地转过头，看见许袂躺在自己旁边，他似乎比她早醒一会，正在失神地凝望着她。

周曼侬擡起手摸他的脸，嘴里嘟哝着：“好像没那么烫了。”

许袂不说话，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，捏一下，又捏一下，不知道在玩什么。

忽然很不确定地说：“是你吗……你真的在这里吗？”

周曼侬楞了一下，直接上手掐了一下他的脸，“现在知道了吧，不是做梦。”

他被她掐得有点疼，但还是笑起来，“知道了，是真的。”

心头泛上不可名状的巨大酸楚，“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？”

许袂顿了一顿，“不记得了。”

“你喝酒后?都?会断片吗？”

“……这一次是真的不记得了。”

“你问我?，有没有后?悔。”

许袂眉头一皱，“我?说了那样的话？……昨晚我?喝醉了，你别当一回事。”

嘴上这么说着，他的眼神却情不自禁向她瞟过来。

周曼侬轻声道：“你是不是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。”

许袂垂下眼睑，眼睫毛仓促地翕动着，“其实?我?完全知道答案，我?想知道的，就是你愿不愿意骗我?一下。”

周曼侬点点头，“我?现在可以骗你一下。”

许袂又有点困了，打了个哈欠，闭着眼，模糊地应了一声，“那就骗骗我?吧。”

周曼侬出神地看着天花板，许久终於开口道：“那我?就告诉你，我?从?来没有和你做过同样的梦，从?来没有爱过你，从?来没有挂念过你，从?来没有——”

许袂的神经猛然剧烈地抽痛了一下，他的大脑仍然昏沈，只?能?捕捉到那几?个关键词，然后?便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?力，只?觉得灵魂分崩离析般疼痛无比，这几?句话直击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，好像早已?在脑中回荡过千遍万遍一般，今日得到验证。

那萦绕他一生的被遗弃感，再一次阴魂不散地将他攫住，令他瞬间痛苦得不能?自已?，蓦然起身将她压倒在床上，痛恨地一口咬在她肩膀。

他起初是发了狠地咬她，仿佛要把所?有她带给他的痛苦在这一刻发泄出来，最后?却变得十分软弱无力，泪水洇湿了她的整个肩头。

他既想诅咒她，又想不顾一切地哀求她，满脸湿意地擡起头，才发现她也哭了。

这画面多么稀奇，周曼侬也会哭。许袂不是没见过她比现在更窘迫，更疲惫，更落魄的样子，但无论处在怎样的一种境地，她的眼泪最多只?在眼眶里，在他的想象中，而不会真的落下来，就像她留给他那个决绝的背影一样，那么无坚不摧，她永远拒绝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。

但现在她确实?看着他在哭，只?因为他哭了，所?以也像小孩子那样毫无形象地哭泣。

“如果我?想骗你，我?就会这么说。”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“当我?想骗自己的时?候，我?也会这么说。”

他们就这么看着彼此流泪的样子，最后?说不清是谁先?碰上了谁，抱在一起吻对方脸上的眼泪，再吻对方的唇，像是两只?小动物在相?互舔舐伤口，有一些?伤口是原来就带着的，有一些?是他们留给对方的，在漫长的岁月里或许溃烂，或许干涸，但从?来没有真正痊愈过。

最后?，他们还是只?能?这样抱在一起取暖，只?能?让对方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