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之怒（1/2）

天子之怒

朱祁钰大眼睛瞪得溜圆，看向身边的母后。晴雯的身体却忽然放松了下来，她往嘴里送了团米饭，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像是在故意挑衅皇帝。

很奇怪，这个场景有种即视感，好像母后终於坐实了“妖后”的名头。

小祁钰赶紧甩了甩脑袋，不再关注母后和父皇的对视，埋头吃饭。

“……我当然不会罚你，《水浒传》挺好看的，施耐庵肚里很有墨水。”朱瞻基无奈道，“只是小祁钰需要注意，不可再脱口而出这样的反诗了，否则先生们可忍不了你。”

说到最后时，他转向小太子，故意忽略了是谁把那不入经史子集的话本暴露在他面前的。

见父皇的眼神不再锋利得能把人割伤，朱祁钰也顺坡而下，蹭过来抱住他的黄袍：“儿臣知道了，儿臣记住了，父皇放心吧。”

他嘴角糕饼的碎渣险些沾到原本没有一丝皱褶与灰尘的袍角，朱瞻基拍了拍他的脑袋，示意他撒开手，抱着他坐到了晴雯身边。

“乖。你想不想知道，每个先生都是什么样的人，都喜欢什么样的文论……”他说，晴雯瞅准时机给他塞了一块点心，才叫停他略带炫耀的分享。

太宗朱棣曾设立午朝，专门用来奏议那些早朝讨论不完的事，一般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小事，若有争议，由皇帝当面最终拍板给出定论。

自登基以来，朱瞻基没有缺席过一次午朝，早朝就更不用提。虽然他很乐意看一些言官气得跳脚，但他也没必要故意给他们攻击的理由。

因午朝事多琐碎，人到中午也多疲惫，不比早朝警醒，是以当天子怒喝出“岂有此理”丶并重重拍在龙椅一角时，站在外围的六部官员都还没反应过来，是什么引燃了皇帝的怒气。

内阁重臣站在群臣最前方，也对皇帝最为了解。这是圣上首次在朝会上发这么大的火，包括早朝。

杨士奇与杨荣对视一眼，杨溥忧心忡忡地望着地面，回想起刚才那封奏报。

户部的人报上，称此前发下去的灾区土豆仓储不足，恐於明年消耗殆尽。因为尽管钦天监与菜户营的人极力推广，但农户们死活不肯在荒地上大片种植这些番邦舶来品。

甚至有人把埋进地里的发芽土豆刨出来吃了，结果数日就不治身亡，民间就此流传马铃薯有毒，更不肯多种。

“太宗治国时，就已经叫你们推广种植马铃薯。两朝过去，先帝与朕更是未尝放松此物的耕种，为保此物繁殖，甚至不惜动兵……你们如今就给朕这么个结果！”

“各地知县丶知府，司农之人干什么吃的？民众对此物抵触，从第一年就有苗头，早前为何不报？！”

朱瞻基忍不住大发雷霆：“朕有没有同尔等说过，有关此物的任何一丝民情都极为重要？若从一开始各地官吏就能下乡同百姓解释清楚，此事何以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？！”

偌大的朝会，没有一个人能立刻回答天子的诘问，六部官员连同护场子的锦衣卫都齐刷刷诚惶诚恐地低下头。

最终还是杨首辅叹了口气出列，先挑好消息讲，安抚陛下怒不可遏的情绪：

“据上林苑嘉蔬署所奏，去岁除宫中所用外，产马铃薯十万八千一百二十斤，若将之发给各地当作补充，当仍有剩馀。”

朱瞻基早就知道马铃薯多产，这个消息不能使他振奋，但其他大臣听到这组数据，却属实惊了一下。

嘉蔬署不是光种土豆的，尽管上林苑圈地浩大，但各种各样的青菜丶奇蔬等占了大部分的地，土豆的种地可以说少得可怜。这种情况下，马铃薯还能有这个产量，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高产了。

“如今是能以上林苑监的存储弥补挽救，但从一开始，如果户部和菜户营的人可以不做吃空饷的蠹虫，各地就能自给自足，怎会轮到掏空国库！”

见天子不肯下这个台阶，杨荣闭了闭眼，也出列道：“陛下息怒。各州县以下吏员参差不齐，泥沙俱下，平日做事确有懈怠，合该从严整顿，臣可推举巡抚前往核查。”

朱瞻基点点头，勉强压下胸中的沈闷郁气，指出一个从前朝起就一直存在的问题：

“朕还听说，从前朝开始，基层官吏俸禄微薄，以致不吃拿卡要就过活不下去。有的知县甚至要自掏腰包，才能养得起一衙门的师爷丶捕快……”

他想从新调整俸禄，给吏员多匀些福利，不过在此之前，要把真正做事的人和混饭吃的区别开来。

调查监督基层农耕情况，整理名单，刻不容缓！

朱祁钰夥同徐玄一起听课的第一晚，父皇没有回坤宁宫陪他睡觉。

百商回报说，今日午朝出了些问题，圣上在乾清宫与人彻夜议事，实在太忙，故不来打扰皇后与小太子休息。

对此晴雯没当回事，很自然地安排小太子睡觉，但由於今日刚刚收到“有人要父皇选美人进宫”的消息，朱祁钰对百商的话将信将疑。

“公公，你跟我说老实话，父皇真的在跟臣子议事，没有在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