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死之谷（1/2）

九死之谷

霞光旖旎四散，落叶毵毵而下，江上雾气霏微，天际有孤雁长啸而过。

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就此定格，时间被无限拉长，暮光悠悠落在二人身上，宛若洒上了一层浅淡的金粉。

美景醉人，风光无限，可在这看似平静美好的背后，人间早已是伤痕累累，败絮其中。

二人在尘世中紧紧相拥，可两颗心亦是早已残破不堪，千疮百孔。

帝清就这般紧拥住她，不顾一切地揽她入怀，眼睫簌簌垂下，留下一片深沈的阴影。

过了许久许久，他感受到怀中人微微仰首，声音有些哑：“帝清，你今日护住我，便再也无法回头。”

帝清微笑着开口：“我知道。”

他早已做好了万劫不覆的准备。

话音落下，他胸口猛地被一道血光击中，刹那间浑身脱力，法力也仿佛渐渐被抽离。

——师晚怜对他施加妖术，暂时封印了他的法力。

如此简单的妖术，要他去应对根本易如反掌。可帝清对她毫不设防，就这般任由她做了。

只是他眼睫扑簌，望着怀中人的面孔，眸光诧异。

他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。

而血光浸入他的身躯后，师晚怜悄然松开了手，一双眼型缱绻的眸子里尽是淡漠的冷意，仿佛方才的犹豫丶动容，不过是帝清一个人的错觉。

她凑到帝清的耳畔，用一种极为破碎丶极为覆杂的语气说道：“既无法回头，那便与我，同坠深渊。”

鬼界。

夜王崩逝一事已处理妥当，王殿业已重新布置，装潢华丽又阴森，诡谲又瘆人。

王殿两列，九九八十一盏烛火盘旋而上，血光明灭，宛如深渊中潜伏的一双双鬼眼，随时能将人吞噬入腹。

高台上的宝座亦是暗红色的，仿佛泼上了一层粘稠而绝望的鲜血，干涸其上，罪恶四溢。宝座后盛开大片的红莲，将座榻拥簇起来，开得恣意灿烂。

夜九渊方得到师晚怜在幽冥林遇袭的消息，心中担忧，正要推开王殿大门去寻她，却在堪堪推开殿门之际，看到师晚怜熟悉的面孔。

他稍稍放下心来，问：“你可有受伤？”

师晚怜与他擦肩而过，步步迈上高台，只字未言。

直到稳稳地坐在宝座之上，她才迎上他的目光，简单回答道：“未曾。”

与血池花融合这么多日，她不知不觉也养出了十足的威压与戾气，令两旁的侍从护法瞧上她一眼，便觉汗毛倒立，遍体生寒。

夜九渊勾勾唇角：“那便好。”

他还要说些什么，师晚怜又将视线移开，看向殿外，先开了口：“这次，我还带了一个人来。”

夜九渊顺着她的话问：“是何人？”

师晚怜红唇如焰，拉长了语调：“是一位故人。”

故人？

夜九渊微微挑眉，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，却在看见缓步而来的男子之时，浑身猝然一颤，笑意在脸上渐渐散去。

——是帝清，一身雪衣的帝清。

他脊背挺直，俊美无俦，白衣在风中摇曳，与周围的暗色与血腥格格不入。一身清辉入殿，好似周身的一切都随之粲然起来。

神明之质，俱在於此。

他在王殿中央稳住脚步，目光淡然，一双凤眸是一贯的清沈悲寂。可两列侍从丶护法，连带着一向镇静的夜九渊死死地盯了他几眼，俱是不安起来。

夜九渊蹙眉，再次扬起殷红的唇角，笑意却十分阴冷：“好……你将帝清俘虏，在众军前处死他，三界便再无后患。攻下天界，便是覆手之间。”

却听高台上的师晚怜不以为然：“我不会处死他。”

夜九渊眉梢一凛，终是再也笑不起来：“为何？”

两列侍从俱是万分疑惑，惊讶得浑身战栗，几乎快要喊叫起来。可面对鬼皇，他们到底是什么也不敢问。

毕竟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。

此话入耳，师晚怜又自高台上起身。她没有回答夜九渊的疑问，而是定定地凝望着面前的帝清，缓声道：“天界摆下七重神阵，是你救了我。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。”

夜九渊微微变色。七重神阵……天界竟下此血本，布下七重神阵要封印她……

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，帝清竟能做到这般，冒天下之大不韪，当着众神乃至苍生的面，死死护住一个鬼皇。

如此看来，他着实低估了帝清对师晚怜的执着。

夜九渊目光似是要钉在帝清身上，颇为好奇地等着他的反应。

帝清的眉宇舒展开来，目光浅浅覆在师晚怜身上，似是有些难以置信，但终究是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
所有人都参不透师晚怜到底在想什么。但帝清想，既师晚怜未曾杀他，又下此诺言，事情或有极大的转机。

於是他斟酌着分寸，轻启薄唇：“我希望你从此以后，不再屠戮任何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