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顾南谨赴上海（三）（1/2）

沈煜坤梗着脖子回过头去望顾南笙，见顾南笙已煞白着一张脸，遂腆着脸问：“你介意？”

顾南笙僵着脖子摇摇头，沈煜坤说：“那我也不介意。”遂低头继续吃着混沌，顾南谨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剩下顾南笙一个人便是有些瞠目结舌。

沈煜坤边吃边说道：“浪费粮食可耻，你都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没有粮食吃呢。”

顾南谨深有同感的点头表示赞同。三个人坐在路边的混沌摊前，就着一碗混沌开始感慨之前在国外参加红十字会的日子，沈煜坤手舞足蹈的在上演当初在德国战场上见到的惨状。

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，北洋政府参加协约国一方作战，向英法等国派出约十七多万劳工协同作战，战后中国以战胜国的身份出席巴黎和会，要求收回山东，然而这本是合理的要求却遭到了拒绝，英法将山东之权转让给了日本。

说到这里，沈煜坤鼓着腮帮子将筷子狠狠惯到桌面上，怒道：“这不就是一帮强盗吗？中国不能失去山东，四万万国民也不允许我们失去山东，总之谁敢在合约上签字，就打死谁！”

顾南笙被沈煜坤这神情吓了一跳，仿佛又想起当初初见时他们组织游行一般。顾南谨敲了敲桌子，轻声道：“够了。”

沈煜坤双手攥成拳头，手上青筋暴起，咬牙切齿道：“不够，永远不够，那群当官藏头缩尾，卖国求荣，此乃华夏之大害，白蚁藏于骨中，日侵夜蚀，大厦将倾。”

小小一张四方桌，说到这个问题时忽然变得沉重了，沈煜坤失落的低着头，少年热血，慷慨激昂，有时候他宁愿抡起拳头跟那些人打一架，也不愿这么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独自哀伤。

顾南笙望着他，开始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很多不同于别人的东西，他身上有一股子劲，正在发光发热。顾南谨掏出几个钱来搁在桌上，起身拎起行李箱道：“走吧。”

三个人这才离席往火车站走去。一路上沈煜坤与顾南谨肩挨肩走，两人在低声说着话，顾南笙落在两人的后面听不见。

站台上，有人离开有人归来。人头涌涌十分热闹，沈煜坤伸手揽过顾南谨的肩，一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，两人却忽的沉默下来了。

顾南笙站在两人身后，轻声说一句，哥哥。

顾南谨回过头来，摸了摸她的头发，幽幽道：“在家要照顾好爸妈，不要闹孩子脾气，还有多跟同学们说说话，不要老是一个人，知道吗？”

顾南笙点点头：“知道了。”

铁轨上火车汽笛鸣响，滚滚白烟翻起，顾南笙朝他挥挥手道：“哥哥，再见。”

顾南谨跟两人道一声再见，便拎着行礼箱往登车口上走去，他亦如回来时的那般打扮，灰黑色的长风衣上搭着一条同色围巾，手拎行李箱，周围经过的人很多，顾南谨忽的顿住脚步，时间宛若在那一刻停止。

顾南笙抬手捂住唇，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。沈煜坤站在她身边，陪她一道目送。然，顾南谨却忽的转过头来，疾步朝顾南笙走过来，一手将她带入怀中，一如从前小时候一般，他在她头顶上幽幽道：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
话落，他再次转身没入人潮，这次是头也不回了。顾南笙朝着他空空的走几步，忽又停下来，人潮将她推撞着又往前走几步，沈煜坤疾步上前，一把拽过她，将她安妥的保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。

火车嘟嘟响着，白烟翻滚，巨大的噪音淹没了一切送别和叮嘱。顾南笙站在原地，看着火车从自己跟前呼啸而过，她想，这一次分离，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啊？

他们一道目送着这列火车渐行渐远，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，顾南笙方回过头，有些失魂落魄的朝来时的路走去。沈煜坤始终跟在她身边。

待走出火车站，沈煜坤安慰：“你也不用这么伤感嘛，所谓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嘛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医人比医心容易。”沈煜坤感触良多道。

顾南笙抬头望着他：“那你是心病了，还是人病了？”

沈煜坤用力的拍了拍心口，调笑道：“你猜。”

两个人一言我一语结伴而行，昨夜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。路旁的樱花树开满了花，远远望过去一片云蒸霞蔚，顾南笙着一件纯白长裙从树下走过，微风拂过，帽檐上落满了残红。

沈煜坤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，忽然觉得这样就十分美好。

彼时，从远方归来的顾南鸣正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，火车很快就要进站了，他撇过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，原来这就是他生活过的城市。

等到嘟一声汽笛声鸣，他起身拎过行李箱昂首阔步的往外头走去。老徐候在站台上，举着一块长木牌，上头斗大的字写着，迎接顾南鸣这五个字。

老徐上了年纪，身子较以往要鞠楼了些，稍稍有些瘦弱被人群挤的左摇右摆，明显有些站不住脚，但却仍旧努力的垫着脚尖想让别人看到自己。

顾南鸣一眼便看到那挤在人群中的老徐，徐步向他走过来，轻声说一句：“你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