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（2/2）

陆斐柟一手合拢手中的书，不咸不淡的看他：“你既说是犯了错的奴才，那我给你两文钱买了便是。”

黑磨作与屠四势单力薄，明显寡不敌众。屠四胸口顶到剑上，忍不住怒道：“哪里来的狗屁官？知道我家主人的名号？就敢随意抢人？”

“打狗自是要看主人的。”陆斐柟淡笑，“黑将军名声在外，如今不在任上待命，专门押运几个犯了错的婢女，总该不会是遭到枢密正使的冷遇了？”

黑磨作被点出名号倒不意外，只是他却全然不知道面前人的来路......夜半宿在丰镐交界，众数护卫保护，夹道犹有暗卫搭弓引箭。

黑磨作眯着一双鼠眼，后退两步，“不比阁下戮心之言，偏偏要追着别人的家事不放，难不成是要故意针对於谁？”

“家事吗？”陆斐柟掀起眸子，不紧不慢的说道：“那就不过是个下人罢，黑将军步步紧逼的样子......旁人还要以为岑家如此急迫，是要借着处理生事家奴的名头，清理门户。”

黑磨作转着眼睛，意图从那张寡淡的脸上瞧出些破绽。心里揣摩此人究竟来意为何？是单纯只为了庇护那个自称丹阳郡主的花楼女子，还是觉察了什么？

两方沈默许久，黑磨作沈着脸，“大人今夜是仗着人多势众，我不能敌，明日但愿你能走出丰镐地界。”

陆斐柟回视他，嘲讽似的勾起唇：“黑将军是要就近折了丰镐望台调集城中军，还是赶马月馀到西塞边疆调遣镇国公手下兵将？”

黑磨作被堵的说不出话，有些乱了阵脚。他是揣测此人是只是朝中一方文臣，不懂调兵遣将的事情，方才拿自己手中的权势压上一压，如今看怕是不能如愿了。

“走。”

屠四瞪着牛眼，不敢置信这样就打道回府了。转头看黑将军青黑的一张脸，没敢多问。

“银子收了罢。”陆斐柟语气轻轻，像是刚做完一桩买卖，“黑将军那边的人，我且让手下跟着你过去看看，有合眼缘的一遍多买几个。”

冬姝坐在屋内，小厮斟了热茶盛在案头。她端着杯子，隔着窗纸看外头，灯火恍恍，窗棱上映着许多斑斑驳驳的人影。

她心里静不下来，是为着死里逃生……和隔着半年与一个算是熟悉的人相见。

就这么又碰见了，在她浑身脏兮兮，裙角边都被勾破了拖在地上，手上脸上全是干的贴在脸上的黑泥的时候。

她捧着杯渴望了许久的热茶，喝了两口却不再想喝了，反而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。七宝与南栀还在那边，自己求一求他，他应当会答应。

不过片刻功夫，冬姝坐在椅子上发呆，被突然推开的门，惊的突然缩拢身子，热茶挨到手心的已经止血的伤口，烫的发疼发痒。

进来的只有陆斐柟一人，他看了冬姝一眼，把书卷丢回桌上，往案几走去，最后站定在她面前。

冬姝垂着眼帘，看手里那杯热茶。

陆斐柟沈默许久，目光看过她凌乱的发，脏烂的裙衫，沾了泥水的脸颊与手。

许久，声低下来，问：“饿了吗？”

如此境况不问前因，却先询温饱，冬姝忽然有些说不出话。

“我喊人送水进来，你先擦擦手和脸，再看看想吃些什么，吩咐人去做。”

冬姝胡乱点点头，眼睛仍旧盯着手中那杯茶。

他便吩咐了下人送热水进来，动作十分快。干净的木盆搭着一块雪白的巾帕，热水还冒着腾腾热气。

没有伺候的人，冬姝自己伸手去热水中拧帕子，却被烫的吸气，几番折腾，都不敢探手下去。

她还想再试，面前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来，从容的从水底捞起帕子，绞干净，递到她手中。

冬姝楞楞接过，敷到面上，眼睛被热气熏的发热。

“想吃什么？”陆斐柟又问，然后解释道：“这里东西不大齐全，但是勉强应付还是能够，明日出山入城中再找个酒楼做好吃给你。”

“喝粥吧......”

冬姝擦了脸上的泥，把帕子丢进水里，就有人伸手给她洗了拧干净，再递到她手中。

如此反覆数次，热水换过好几回，冬姝看着渐渐干净起来的手心手背，拿着帕子发呆。

陆斐柟去拿她手中的巾帕，低声道：“还要热水再洗一遍吗？”

是耐心且温和的语气。

冬姝想起这一路的担惊受怕，忽然止不住情绪，哽咽着抽泣，泪水从发红的眼睛大滴大滴的掉落。

她拿手背用力的抹掉，才擦干净，却又立马湿了面颊。

手心的帕子掉落到盆里，她再也忍不住，抱住面前的人，失声痛哭。

陆斐柟顿了顿，看着埋首在身前的人，终是叹了一口气，伸手搂住瘦弱的身躯，感受到她在怀中的颤栗，便搂的更紧了一些，右手安抚着轻轻拍着她的肩。

“不用怕。”

他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