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（6）（1/2）

这场比暴雨还要措手不及百倍的意外，很快传回了麦田。田恬他们还没踏进大厦，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。策划创意部一片死寂，剩下电脑运转和鼠标点击的声音，也被外面的疾风骤雨掩盖。天花板上一盏顶灯暗了亮，亮了暗，闪烁不停，反反覆覆好几次，弄得大灵越发烦躁。她按着桌沿借力使力，椅子唰一下倒退出座位，转了一个方向，很坚定地宣布：“我反正是不信，你们呢？”

很快，一条条胳膊从各个隔间里头升起来，以此表示力挺。这样的结果很让人欣慰，至少保证了团队内部，不会出现质疑和猜忌。有时候，往往自己人的落井下石，才是苦到极致。办公室里愁眉不展的气息丝毫不减，大灵没头绪地直咬手指，盘算着应该怎么安慰晚江才好。前不久才遭到贺氏那尖嘴猴腮的恶意奚落，人家一次看似诚意十足实则不痛不痒地致歉之后也就放过了，吃了这样的哑巴亏晚江也只能自认倒霉。这回不同，大灵再睁眼瞎，都晓得这回明摆着就是冲麦田和晚江来的，即精且准，一个浪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。

门口一阵窸窸窣窣，该是田恬他们回来了。雨势过大，稍微来一阵风就能把人吹湿，大夥儿的裤脚皆是惨不忍睹，穿半身裙的田恬更甚，两条小腿像是刚从河里收回来。不过没人理会这些狼狈，吃了这样的败仗回来，谁人还有心思在乎这些细枝末节。

晚江抓着后脑勺湿成一把的马尾回到办公室，今天陆戎家里有事请了一天假，不用被瞅见这般窘迫的模样，真该感谢上苍。她找了一块干毛巾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仔细擦拭从头到脚的雨水，柔软雪白的布料很快沾上水渍和污点，看不出任何情绪，只是默然，仿佛在自顾自表演一出无声的剧目。鬓边有一些碎发掉落，晾在脸侧有点难受，晚江放下毛巾，重新整理头发，一擡头，就发现全办公室的同事都在看着她。

她有点意外，手里的动作停了几秒。大夥儿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，满脸写着不爽快，晚江心下了然。回程的路上，田恬第一时间打给了麦祁，抑扬顿挫之气，是往她身上丢跟火柴整个人就将“轰”一下熊熊燃起的状态。也有其他同事在发牢骚，车内一时之间是此起彼伏的忿忿不平。冲刷着整座城市的瓢泼大雨，仿佛透过厚实的车顶直接打在肉`体之上，一直将人打进漆黑无光的地底去。晚江头枕着靠背独自安静，看似放空，实则在回想整件事情，包括那位负责引诱她入穴的nelson。她闭目冥想，历历在目的场景，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对方许多故意为之的举动逐渐清晰。她甚至很快想明白，自己曾离开卡座借故去往洗手间，那么电话记录不翼而飞，便有了解释。

毫不覆杂，没有任何险要的迂回，但她太笨，在一帆风顺地职场里遇上太多友好，蠢得只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，却渐渐忘记了这警世名言那至关重要的后半句。有时候一件事越简单明了丶少於修饰，偏偏越叫旁人无故信服。敌人一定是笑看她入瓮的，想到这里，晚江一头磕在车窗玻璃上，悔恨地掐了自己一把。

现在坐在办公室里，离事情发生已过去一段时间。尽管是心似已灰之木，身如不系之舟，胸口之处荒凉的如同一片废墟，她也已经从最初的惊异丶惧怕丶愤慨中渐渐缓过来，她没有百炼成钢，但也不是脆弱不堪。晚江麻利地完成手上的动作，一笑：“都看着我干嘛？”

大灵动动腿走过来，趴在隔断上，很想从晚江脸上寻找到有关痛苦的蛛丝马迹，可惜无果，於是替大家问出心声：“你没事儿？”

“当然有事儿，简直是气得吐血”，手掌覆住脸面搓了三两下，指端带着舒缓的力道按了按眼窝，“但咱也不能哭天抢地不是？”

“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，於是拿你下手！这么一点也不顾道义廉耻，迟早要遭报应！晚江，你别怕，大家都在！头儿们不会坐视不管的！”大灵说完豪言，扭头募得众人的呼应。这场面，真像惨遭奸人陷害的爱国志士，受尽当局的不公平待遇，却能得到人民群众的绝对信任和强烈拥护。

眼底有些微热，晚江使劲地用手揉掉，才说：“清者自清，我不怕这个。倒是怕万一因我影响了公司和大家的饭碗，那就罪过。”语毕，突然从前头的位置上飞过来一大块巧克力，不偏不倚地落在晚江的面前，随后才有声音传过来：“说这话可真是看轻咱们了。”

“人话！”大灵一边一脸赞同地朝那位同事点头，一边啪啪拍着晚江的脑门，问，“还有啥怕的一并说出来，我给你祛祛！”额头被拍得通红，晚江斜了大灵一眼，然后看看那块象征能量输入的巧克力，拾起来攥在手心里，安心地笑了。

这一场雨，实时降雨量又创b市新高，直到傍晚下班时分，也没有停止的征兆。只是不似先前那般猛烈，转为寻常中雨的程度。大灵走之前，一改往日作风，给了晚江一个肉麻兮兮的拥抱，还在她后背一通拍打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，拍得晚江闷声哼哼。

她想单独一个人再待一会儿，所以才没急着走。等最后一个同事离开，晚江关掉空调，将靠边所有窗户都打开来，一扇一扇，就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