噩梦（1/2）

噩梦

秋风被困在一个小盒子里。

盒子被密封着伸手不见五指，她不断摸索这狭窄的空间，盒子的材质应该是杉木，凑近闻会有淡淡的香气。

她攥紧拳头想要打碎木板，可身体竟没有一点力气，她熟悉的功法气息了无踪影。本能轻易毁坏的木板却像耸立的天门，她软弱的指节不能撼动半分。

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慌乱出现在心底，她试了无数遍感觉呼吸都开始不流畅。

“风儿，你可有志向？”苍老又缓慢，那是祖父的声音。

秋风一楞，连忙把头贴在木板上，声音是从前方传出来的，还混着树叶被夏风吹得沙沙的响动。

祖父喜欢在说教时敲地，他的拐杖不知换了多少根，可依旧改不过这个坏习惯。孩子们便会在他长篇大论时走神，盯着那节奏不错的拐杖是一个很好的方法。

“还没有决定好，”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，稚嫩又清亮，“或许会帮姐姐纂书。”

祖父与她应该是坐在院子的魁树下面，夏日坐在那里乘凉能让人昏昏欲睡。祖父听见她的回答便问：“什么纂书？”

“等姐姐成为江湖有名的大侠，没有人给她写话本她会不高兴的。”小时候的她就是在此时把长姐练武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。

秋风捏紧手心，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泛凉，黑暗中她竟然思考不了任何事，只能倾听着盒子之外的动静。

“她怎会有兵器？可不能伤着了……”祖父第一时间是害怕活泼好动的长姐把自己给弄得断胳膊少腿。

“她害怕兵器被发现，所以练的是拳头哦，虽然看起来没话本上的剑客帅啦。”

祖父听见她的话，拐杖便停下。老人似乎薅了好久的胡子，表情纠结，就像他几十年前会试写不出来策论的样子，最后在孩子的注视下轻轻开口：“别受伤就行，祖父老了不太懂你们的想法……”

“嗯！”她点头，“姐姐说不要告诉舅母，祖父也不要告诉舅母哦。”

现在想来，姐姐的意思应该是谁都不要告诉特别是舅母，但她那时年龄太小理不清其中的关系。

似乎有风刮过一阵，吹走了面前的一老一少。盒子里的秋风有些慌乱，再次紧贴木板希望听见一些声音。

“秋风你来说。”

是秋雪月的声音，姨母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眼前。有纸页与香薰的味道，这是在姨母的书房，家族一切事宜都会在这里做出决断。

“不关她的事，是我让她保密的！”

是长姐，她似乎想从地上起来，却被姨母凛冽的眼神制止，有些心虚地缩成一团。听见梦境中的声音，盒子里的秋风呼吸一窒，整个心脏像被蚂蚁爬过，被滚烫的浪潮淹没。

“呜丶我丶”是她在小声呜咽，低垂着脑袋说不出话。

想起来了，是秋尘因为练招式从小山上摔落，手臂受了很严重的伤，终於被姨母发现她练武的那天。

长姐吊着手臂，跪在书房里，死犟着不妥协。作为知情者的她也被叫到书房，姨母甚至拿出了家法棍，对她们发了至今最大的火。

“秋尘，你告诉我家中，不，整个南山除了金梵寺的弟子还有谁会武功？你想跑到人家寺庙里去当和尚了？”

姨母那天是真气急了，要不是顾及着秋尘受了伤，怕是那家法棍就要敲到她身上。

“现在没有，以后就有了……大概吧！”

秋尘理直气壮地挺着腰板，就算是最后三个字她也丝毫不害臊地掷地有声。结果这个‘大概吧’不仅把秋雪月气得词穷，还把一心觉得长姐一定强坏了的秋风给说楞。

“你不是说金梵寺的主持来都打不过你吗？”

被罚禁闭的两人只能缩在房间里面抄家训，秋风因为抄得快便分担了长姐的份。

屋子不大，有毛笔沾墨的声音还有长姐晃腿碰到榻架的响动。

受伤的她依旧闲不下来，闻言便解释：“吹牛你也信？但我真的感觉到了，就是那种不管什么挡在面前都能给……啪！”

伸回完好的那只手，秋尘绘声绘色地接着说：“什么都挡不住我，懂吗？”

秋风抄完了，默默地注视她，不说话。

“哎呀，等我好了就给你看那一招，还得取个好名字，”长姐挪到她身边，开心地把脑袋搁在她背上，“小风比我厉害，等你看了你来取怎么样？”

“等以后有人跟我比划的时候，一定要先把最帅的招式名给喊出来。”

盒子里的秋风想要撞开这个木板，她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，哪怕一眼就好。

又是一阵风，所有声音消失，寂静的黑暗吞噬了盒子外的响动。秋风失力地敲打纹丝不动的木板，汹涌的悲伤从她急促的呼吸进入胸腔，她快要窒息了。

“给我打开……”她低声请求，头抵在边缘像是忏悔的罪犯。

吱呀——打开了，盒子支开了一条缝，光芒一泄而进，照满了她的瞳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