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（1/3）

朱雀

短短三天很快过去，鸣雀宫里的人看见秋风还会致一句秋风少侠，而几乎无视敖葵。少年觉得若他不是秋风的见证人，那些弟子会半夜来悄悄抹他脖子。

“大家都讨厌我。”敖葵倚在秋风门外，耷拉着脑袋，后脑勺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。

现在是辰时，秋风在更换武服，约定的时间到了。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应道：“很伤心？”

最后整理好自己的护手，边缘已经磨损，看来已经要告别陪伴她许久的这副防具了。

“想想都知道，又不能说什么。”他从没受过这种气，也从没这样毫不反抗地忍耐过。敖葵抱着手，听见门开了便转头。

女子身着红衣，袖口绣着金纹雀羽，她依旧用那根玉石簪子盘着头发：“没关系，最开始我还想捏你脑袋，现在不想了。”

敖葵因为这几天没怎么直视秋风，刚刚她出来的样子太过耀眼一时楞住。反应过来急急低头，听见她的话有些震惊：“捏？哪种捏？不会是像棒打西瓜那种吧……你说真的？”

秋风自知没有安慰到位，便转话题：“你要的铸刀金石跟副宫主说了吗？”

“你当我真不会看眼色吗？林菁这几天都避着我走。”敖葵不靠近秋风，隔着两三步跟在她后面。悄悄擡头，能看见秋风的后颈，那里洁白又细腻。

秋风微笑却没有接话，整个长道只剩两人的脚步声，没有多远就要走到主殿，敖葵终於开口：“……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？”女子的背影晃在他的眼睛里，那天书殿出去的她似乎变得更轻盈，就连眉眼都露出一种安静的气质。

“我想要活下去。”秋风轻轻开口，她擡头望向前方耸立的高门，侧身望向少年。

光是从她的这边泄出来，把年轻女子的发梢丶手腕丶脸颊都染上光晕。她手上拿着一根翠绿色的发带，随着风绕上她的手臂，像即将发光的命运支线。

“所以现在在我眼里，你只是龙鼎山庄的孩子，而不是消灭的对象。”

她说完，转身，推开了那扇高门。

鸣雀宫虽然是二十一门派，却有比肩七宗族的底蕴。这来源於西方边境的历史，最早鸣雀宫是由异族与汉族共同建立，中央主殿的设计是由两族大师的相交之作，意在彰显万雀鸣路的恢弘大气。

外派弟子进行挑战根据挑战对象选定地点，只有一个地方需要全体弟子同时到场，那就是挑战现任宫主的中央主殿。

十二道金柱两道分立，百馀名鸣雀弟子身着黑衣金带静立於此。晨日高悬，从统治时代的天阙首领再到此时的百馀残雀，他们就像是这座大殿最后的守护魂灵，是簇拥旧神的馀火。

秋风往前，金光照耀在她笔直的肩背。在所有人的目光中，取下了头上的玉石簪子。

敖葵走在她后面，擡头，一时止住了呼吸。

她的头发散落而下，又被手拢起，发尖随着她的前进而摇晃——那根翠绿的发带被她绕上发丝，一圈又一圈，像郑重的仪式又像最后的祈祷。

黑衣雀众，古殿前端。她再次擡起头时，翠色的发带被风吹起，在金雀的注视下，在所有人馀生的回忆里都留下难以磨灭的光亮。

晏坚站在人群中，看着女子的身影突然感觉眼眶酸涩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往前的结果是什么。在送别最后的神雀离开前是否能将他们的声音传递给他呢？告诉他，这里的所有人还有永眠的所有人一直都尊敬着自己的宫主。

“步雨不会哭的，记住了。”李鸬站在他身边，明明声音也微微颤抖，却坚定道。

晏坚深呼吸，不再逃避自己的目光，错觉中能在人群前方看见少女有些矮小的身影。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云玥鸥站在长阶之上，遥遥望着秋风，风吹过她的衣摆，似乎谁也看不清她在想什么。直到翠色发带的女子来到她跟前，将手里的金牌交给了她。

“南梵秋风，今日挑战鸣雀第六任宫主，姬照。”

秋风站在云玥鸥面前，声音平静又坚不可摧。云玥鸥在梦中见过她的到来，梦中她抱着那具残破的身体，用自私又痛苦的哭声赶走了面前的挑战者。为何？因为她在内心深处依旧存在着那个送天之骄子花灯的外门女孩。

可是，她知道，那盏花灯，旧人已经收到了。

“此战将论生死，跨入主殿之时不再受天命之缚，你可知晓？”

秋风搭上了云玥鸥的手，发带拂过她的后颈，似乎带来无尽的勇气。

“是的。”

鸣雀宫副宫主划开了自己的手掌，鲜红的色彩染上了秋风衣袖的雀羽。

“挑战者请入殿。”云玥鸥侧身站好，为秋风让开前路，两人的视线就此相错。

敖葵站在秋风身后，作为见证人的他必须要在这里用眼睛记录一切。高高的红门慢慢打开，光随着秋风的脚步踏了进去，照亮了小小一片。然后大门关闭，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，最后一角是她翠色发带扬起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