功臣（1/2）

功臣

温昭雪旁若无人，跟着温秉文走到殿前，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崇明帝正式请安。

“温爱卿，快快请起。”

“小六，你也快快起来，赐座。”

早有贴身太监在一旁等候，得了指令，端过来一把红漆圆椅，放在席首，离崇明帝最近的位置。

有且只有一把椅子，温秉文心里澄明，和崇明帝躬身请示后，自觉退到席尾。

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中，温昭雪硬着头皮坐下。

馀光环视一圈，她正对面是一袭戎装丶不苟言笑的萧予烈，萧予烈正襟危坐，并没有给她任何眼神。

萧予烈下首坐的便是萧焕，他同样目不斜视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温昭雪身侧，离她最近的是一个公公，粉面红腮，目不转睛盯着她，笑得别有深意，那是吕玄，吕玄旁边则是她在宫中见过的林殊。

温昭雪视线无意识落到萧焕身上，她知道在此刻的萧焕眼里，她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温六小姐。

而且，她在宫里遇到他两次，第一次把他往蛇堆里推，第二次直接霸王硬上弓，强吻了他。

不算平平无奇，说不定是深恶痛绝。

“小六，小六？”

温昭雪骤然回神，擡眸怔怔望向崇明帝。

“小六，想什么这么入神？”崇明帝笑盈盈看向她。

他这几天旧疾覆发，面色苍白如纸，本就高瘦的身材更显羸弱，说话也显得气息不足，

“回禀皇上，臣女身处闺院，不习惯这样的场合，还请皇上见谅。”温昭雪直言不讳，俏丽的面庞绷得很紧，她一方面提防自己落人口舌，一方面又想着让崇明帝心生厌恶，打消让她进宫的想法。

崇明帝还没说话，和他同坐在大殿之上的林皇后倏地笑了，“昭雪妹妹，你虽相貌与你姐姐三分相似，脾性却大有差异，要知道你姐姐无论何种场合总能游刃有馀。”

“如你这般，小门小户的作派，以后如何能好好伺候皇上？”

温昭雪心里大叫不妙，林皇后这一番话，坐实了崇明帝让她进宫的意图，他真的要她留在宫中。

扪心自问，她不讨厌崇明帝，可她绝不愿嫁给他！

“皇后娘娘说笑了，皇上自有皇后娘娘照顾，我因着姐姐的缘故，幸得皇上疼爱，已是喜不自禁，并无他念。”

林皇后唇角上挑，精致的桃花妆让她整张脸泛着微醺般的红晕，看上去人畜无害，极好相处，唯有眼底那抹晦暗无法掩藏，隐隐显出强大的威压，“有无他念并不重要，规矩学好就行。”

她偏过头附在崇明帝耳边说了什么，只见崇明帝点了点头。

“阿春，上茶。”林皇后朝着侍奉在侧的宫女看去一眼，宫女端着热茶，停在温昭雪身边。

“昭雪妹妹，今日既是家宴，便无需顾忌男女之别，你且先学着如何奉茶。”

茶盏几乎要怼到温昭雪脸上，她紧抿着唇，一言不发，也一动不动。

整个大殿静默一片，连端坐一旁，对温昭雪不屑一顾的萧予烈，也向她捎来极冷淡的一眼。

温秉文坐不住了，忙起身跪在殿前，“皇上，小女羞怯，难登大雅之堂，还请皇上赎罪。”

他转而又对着温昭雪低吼，“还不快给几位大人奉茶！”

温昭雪擡起眼眸，缓缓起身，“臣女虽久经深闺，不懂家国大事，却也知郦朝兴盛与诸位大人的殚精竭虑紧密相连，能给诸位大人奉茶是我的荣幸。”

她冲林皇后莞尔一笑，目光格外坚定，“并不为学规矩。”

她首先朝着忠毅侯走去。

“侯爷，请喝茶。”温昭雪弯腰俯身，将热茶递向萧予烈，萧予烈接过去，仰头喝净。

“小六说得没错，郦朝的兴盛与诸爱卿的殚精竭虑连在一起，而今日的大功臣，当属侯爷，小六，再给侯爷奉上一杯。”

崇明帝再开口，先前的热切淡去，反而显出点儿鲜明的犹疑。

方才温昭雪的话他全听了进去，他不是麻木之人，温昭雪没有明说拒绝，拒绝的意味却裹挟在字字句句里，在她平稳到近乎冷漠的语调里。

他承认，温昭婕病危之际，将温昭雪带到他面前时，他是极为憎恶的。

温昭婕的心思过於直白裸露，她想要燃烧她最后一点生气，再掀起后宫的一场血雨腥风，崇明帝自然不会允许。

可是只稍稍相处，他发现温昭雪单纯到近乎愚蠢，什么话都敢说，什么人都敢信，谈不上被吸引，但见过太多尔虞我诈的崇明帝，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确实微微触动了。

这种触动，让他本能不想她留在皇宫，所以第一次，他放她走了。

第二次，在冷宫外面。

他救了温昭雪，两人一路走去灵堂，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脑子里像是装了不可胜数的新奇事儿。

他发觉她不仅单纯，而且有趣，他想他的日子已经单调到近乎可怕，他需要这种乐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