量尺寸（1/3）

量尺寸

北域山雨欲来, 被关禁闭的云衣苦恼的却只有一件事。

本以为江雪鸿的三日之期只是开玩笑的，孰料第三天, 她拿着绣得乱七八糟的帕子递去时，只得到一句简单粗暴又冷漠无情的：“重新缝。”

云衣瞳孔一瞪：“你这是强人所难，我不干了！”

除了断腿不能行动时，她就没过过三天不迈出房门的日子，何况司镜那头还在等着她。

三日不见，江雪鸿瞳孔中的红色没有丝毫减退，语气淡到极处反似含了浓情：“云衣, 不要言而无信。”

云衣默念了好几遍“他有病, 别惹他”, 还是觉得忍无可忍，指着桌上惨不忍睹的碎布片：“什么叫我言而无信？我本来就不会缝这种东西, 是你得寸进尺！”

江雪鸿拈起一根绣花针, 衣袖轻扬，不动声色向她走来：“是不会缝, 还是不想缝？”

云衣被他一步步逼到墙边，眼见他伸手过来, 紧张缩身。

她戒备十足的模样落在眼底，江雪鸿唇边逸出类似嗤嘲的冷气，伸手扯下簪花鬓上一线青丝。

青丝从细孔一穿而过, 他一边持针, 一边牵起云衣的手, 沉缓开口：“或者是, 想我陪你缝？”

就像帮她缝嫁衣时一样。

当时许下的新婚之愿, 她可还顾念着一丝一毫？

绣花针抵在指尖，云衣被威压禁锢得动弹不得, 只看了一眼江雪鸿赤红的眼睛，便很不争气地低下了头：取了她的头发丝做线，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剥她的人皮做布了？

说来也怪，她人都不在上清道宗，到底怎么惹到他了？就算对她恢复记忆有所觉察，江雪鸿不同她持枪拿剑比划两下，反而盯着一个帕子不松口，未免也太神经了。这种作态，到底是在闹脾气还是在装傻报复？

他不问，她也没办法编谎话糊弄。

云衣想不出对策，只能就着他的话接：“不必劳烦夫君了，还是嫣梨姐姐更专业一些。”

江雪鸿细细挑着她指甲缝里的灰尘，浅淡地笑：“可她教不会你。”

平常的江雪鸿温柔起来倒无所谓，但入魔边缘的江雪鸿温柔起来，很要命。

云衣光是想象他连捅韶歆八剑的场景都觉得恐怖，生怕再连累了嫣梨，忙道：“是我学得太慢，你再给我三天时间，我肯定能学会！”

江雪鸿平静强调：“我已经给了你三天。”

还是那张清冷禁欲的脸，在血色衬托下，含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癫。从前这疯癫不冲着她来，如今却只冲着她来。

实力悬殊，云衣满脑子只剩“快跑”两字：“前三天我没休息好。”

先前敢作弄他，一是对心魔这东西不知者无畏，二是顶着“失忆娇妻”的人设可劲演戏，但现在不仅知道江雪鸿发疯起来不仅拆家还杀人，假失忆之事也昭然若揭，怎么还敢继续作死？

现在回想来，前世江雪鸿与入魔的陆轻衣朝夕处那么久，居然还能好把她哄得好好的，明里暗里救下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，实在是功不可没。

思及梦中江雪鸿哄陆轻衣的方法主要是“舍身取义”，云衣趁他换手的工夫，厚着脸皮踮脚便亲，努力小意温柔道：“夫君再宽限我三天，可否？”

唇瓣显然比指甲更具诱惑力，眼前倏而被阴影笼盖，细针无声坠地。江雪鸿扼着少女纤柔易折的后颈，俯身回啃了她片刻。纠缠的唇齿一分，随着体内情蛊生效，云衣被他抱进床榻，帘低幕垂，解衣除袜，又被磋磨着不知唤了多少句“夫君”，才终于让他松了口：“最后三天。”

“……”安全了，但心累。

等回了落稽山卷土重来，一定要让这混蛋跪在地上给她缝几百条百褶裙t。

云衣熟睡后，江雪鸿又把她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揉弄半晌，披衣出门接了一则急讯：江寒秋神魂俱灭，辛谣不知所踪。

是谁行凶一目了然，无心印恐怕也落在了辛谣手里。江雪鸿用传讯符简单吩咐了弟子们几句，视线始终凝滞在亮着暖黄灯火的室内。

辛谣对云衣心存报复，那他便更不能放她乱跑了。

皓如霜雪的袖底垂下一道新铸的捆妖绳，银铃与金锁的碰撞声交替抖落在寂静的夜里，分外清晰。

*

又过了三日，一张完整的白绫帕递到了寂尘道君手中。帕面右下角刺了一个不甚端正的“衣”字，正中原本计划绣一朵牡丹装饰，但云衣的手艺实在差得太远，便滴了一滴指尖血，在其上凝成了花朵。

江雪鸿逐次抚过帕子边缘熟悉的粗疏针脚，红了多日的瞳色总算稍淡了些许。

他知道，云衣每天逢场作戏，受情蛊所迫虚与委蛇，心底实则不情不愿。但她至少还是他的妻，在他身侧。

假的也好，她在便好。

嗅到牡丹彩绘上的血气，江雪鸿侧目道：“往后不必自伤。”

云衣抚摸着千疮百孔的手指尖，心中暗骂：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是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