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6 章（1/2）

第 46 章

十二月壬寅, 朝都飞霜披雪。

苍茫无垠的雪海里，数百旌旗连绵，在洁白的天地间迤逦而来。那是澜国使臣不远万里来谒见女帝, 折子早已递上, 除了些洋洋洒洒的祝愿之词，就是昭明一番耿直忠心。

徐依对这个东南方向的小国有所耳闻, 早在小时候, 就有澜国使臣前来，愿岁岁朝贡, 成为麾下属国。当时身为太傅的萧云憬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, 这样的小国来访, 无非是寻求庇佑, 寻求太平无忧, 可惜澜国能给予的东西, 他们也不缺, 要是同意了, 那是多个累赘。

四邻小国里，兵力最强的炎国被灭后, 其馀几家又开始不安分, 彼此间纷争纠葛不断，但只是他们自己的事, 不会影响到徐依。如今澜国再求见，无非是想借着女帝大婚之喜求庇佑。

这次来的是素有澜国第一侯之称的武陵侯司马豫。

翩翩少年郎站在殿内仰望着女帝的容颜, 手里短笛转得风流。

司马豫不过弱冠之龄，却才华横溢, 是闻名澜国的雄辩之才。他仗着自己能言善道，一入朝就对女帝提了个要求, 令满殿臣工闻言色变，一片哗然。

“听闻贵国国玺精巧，乃天下第一巧匠柏涯子所造。豫自小痴迷玉石，尤其是这种巧夺天工之物，不知尊贵的女皇陛下可否将贵国国玺借豫观赏观赏？”

臣工心中虽有忿，奈何事关两国交好，女帝不开口，他们不敢多言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喜事将近，徐依倒是难得好脾气，没有为此发怒，倒是笑眯眯的说：“恐怕要让武陵侯失望了。朕年幼时贪玩不服管，姑姑们严苛礼教，朕却觉得她好狂妄，一个宫婢，还敢给朕立规矩，提要求。”

原本哗然的臣工在女帝的声音下慢慢噤声，他们纷纷低垂着头，屏住呼吸听女帝说话。

女帝高坐龙椅之上，面色平静，声音柔和：“朕一怒之下，就将国玺掷于地，得亏是年纪小，力道不够，才没摔坏，可惜那国玺上，还是多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。如此，武陵侯还要观赏？”

司马豫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陛下就更要借给在下了。待我拿回澜国请能工巧匠补上那残缺的一块，岂不妙哉？”

此言一出，众人倒吸一口冷气。

没想到这武陵侯年纪不大，胆子倒是不小，竟然公然要带走国玺。女帝那种骄傲性子火爆脾气，岂容旁人这般放肆？

她不动声色的将武陵侯从头打量到脚，又从脚打量到头，轻蔑一笑，却不说话。

武陵侯虽对徐依的性子早有耳闻，却不信。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姑娘充其量就是任性刁蛮些，哪里会像说的那样凶狠残毒，传言真是小题大做。

刚入朝时，见到小皇帝的真容，那更是觉得谣言离谱。这哪里是什么凶狠的女暴君么，分明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，说话时笑眯眯地，好像一点脾气也没有。然而就是他认为天真烂漫丶温柔可爱丶脾气很好的小姑娘，此刻却用那双独属于帝王的眼神——孤高冷漠，锋芒湛人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。

那眼神即鄙夷又不屑，还带着三分嘲讽，仿佛他是件供人观赏的货物，并且还是残次品。身为买家的她，眼中透出诸多不满丶嫌弃，似乎随时都会一声令下，将他这件残次品扔去回炉重造。

司马豫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，避开目光，稳了稳心神道：“在下认识不少能工巧匠，也是一片好心。”

恰逢宫女奉茶，徐依接过抿了一口，语气悠然道：“武陵侯一片好心，朕先谢过了。”

司马豫听这话，以为是有希望，目光一亮。

徐依却岔开话题：“侯爷这次来朝，只是为了借国玺一看，再顺便帮朕修一修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司马豫拱手道，“澜国愿臣服陛下，成为麾下属国，和陛下结成两朝永世交好的情谊。”

说完一挥手，便有人将贺礼呈上。

司马豫笑得一脸自信，似乎对自己对澜国信心十足：“俗话说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。我澜国虽只是个小国，但只要陛下吩咐，必定赴汤蹈火，万死不辞。”

此话一出，殿内臣工也纷纷打量起眼前的少年。

如此狂妄的话，分明就是在逼迫女帝答应，好像她不点头，就是不知好歹。

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……明明那么普通，却又那么自信？

澜国？

那是女帝懒得跋山涉水开辟的土地，否则夷平小小澜国，还在话下？

这个武陵侯来朝，说是拜见，然则话语句句都在惹皇帝发怒，t这小皇帝今日也不知怎了，臣工都听不下去了，她却一脸平静，甚至嘴角依然挂着温而不失礼貌的微笑：“武陵侯说的对，听闻澜国素来与各国亲和，礼数恭敬，既然来朝，理当入乡随俗是不是？”

武陵侯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，挑了挑眉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
身侧的宫女一直捧着茶，徐依拈着杯盖敲击着杯沿，动作不轻不重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