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浪潮（2/2）

牢房中重新归于死一般的寂静，萧无双暗自松了口气，视线重新看向一旁的海音。

海音疲倦地垂着头，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。被活活吊了好几天，她手臂上已经吊出一片青紫色，再吊下去，恐怕两只手臂都会报废。

萧无双扫了眼隐约传来欢笑的牢房门口，问她：“我帮你放下来吧。”

“……不用。”海音茫然地动了动唇，“都快死了，手臂又有什么用。”

萧无双微微蹩眉，轻声道：“别怕，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
“我不怕，我就是觉得……恨。”

说着，海音倏地擡起眼，瞳孔下方是两道深深的乌青色，一棱一画，写满了憎恨。方才还无精打采的消瘦面孔，突然又充满了仇恨的生机。

“要不是那个妖女，我怎么会沦落至此，还害得您也……”

“我不算什么。”萧无双打断她，“你本就与这件事毫无牵扯，是我害你被萧钰儿盯上的……不过，我们尚且还有机会，至少不能让萧钰儿继续害人。”

“……什么机会？”

萧无双见时机差不多，便将秦昭方才告诉他的计划转述给海音，希望也能得到她的帮助。

海音一听，两眼睁大，顿时就提起了精神。

“真的？”

“嗯，真的。”萧无双淡淡笑了一下，“放心好了，不仅要抓住萧钰儿，更要还你清白，只要我还没死，不可能会让她舒服活下去。”

海音沈默着，双目如炬，盯着某个地方久久出神，刚刚还沈到谷底的一颗心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
她阖上眼，宽慰一笑：“……萧妃，谢谢您。”

“别喊那个名字了，将来就不是了。”萧无双苦笑着，也闭上眼，“先休息吧，马上就天亮了。”

天一亮，便是他最后的机会了。

他闭上眼假寐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，耳边隐约传来鸟鸣声。

萧无双轻轻叹过一声，猜想此时牢外的美景该是何种模样——天际一端逐渐明亮，山的那头，天空被染上绯红，鸟雀扇动翅膀，成为日光下的几点人字形的黑影。

在几个狱卒蜂拥进牢房的一瞬间，幻想戛然而止。

吊着海音的两条铁链终于被解开，她早已发麻无力，失去知觉的四肢当场垮了下来，几个狱卒立刻上前将她牢牢架住，不让她动弹分毫。

狱卒们同样也围上萧无双，他轻轻侧身，躲开他们粗暴的动作。

“……我自己走。”

一个小狱卒刚要发作，便被一个年长者拉住，使了个眼色。

那位年长的狱卒推了一把萧无双，低声道：“只有这一段路可以，出去之后，我们必须得架着你，不然……”

不然，帝君会责难他们的。

“我明白。”

萧无双淡然点了点头，迈开步子。

踏出牢狱的一刹那，萧无双眯起眼，被许久未见的，白晃晃的日光晒得睁不开眼。

不过，很快他就不必担心这个了。狱卒将他领到一处遍地刑具的地方，由五个士兵一起压着他，将他双眼蒙上，浑身扣满装着覆杂机关的厚重刑具。

但萧无双凭着这几天锻炼出的听力，听出这几人中，一直有一个人正对这些机关做着小手脚，恐怕就是秦昭的眼线混进来了。

他的上半身几乎是被法器刑具锁得密不透风，结束之后，又用一根狗项圈般的东西锁住了脖颈，恨不得能把他每一寸地方都锁起来……

真是恶趣味。

萧无双嫌弃地皱了皱眉，遂而努力放平心态，沈默地跟随指引走动起来。

双眼虽被蒙住，但他不至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，起初还只是清晨吵耳无规律的一声声鸟鸣，而后他走上一节石阶，便终于有了改变。

白日高悬，数以万计或细小或粗鄙的谩骂声，怀着真实的恨意，亦或是浓烈的悲哀，所有负面的情感都在一瞬间喷涌而出，撞入他的脑海之中。

萧无双咬了咬牙，察觉到识海中的某个意识蠢蠢欲动，急切地想要盖过萧无双的意识，粗鲁又躁动。

他沈住气，缓慢走上石阶，没走一步都无比煎熬。走了许久许久，他汗如雨下，却发觉自己可能连一半都没有走完。到底有多少？一万级？也可能是更多……

在更前方，遥远的地方仍然传来呐喊声，喝彩声，似乎正欢庆着这场处刑。

他抿了抿干燥至极的唇，正要接着走下去，忽而听见左侧的人群间传来一声惨叫，恐惧的气息瞬间散播开来，就连指引他们的狱卒都慌了神，停下脚步，不知进退。

虽然看不见，但萧无双还是下意识地看向骚乱爆发的方向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人潮海浪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
……终于开始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