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星期天（1/2）

周日清晨，江丽丽站在铜镜前犹豫了很久。那条手帕还在抽屉里，她想找个机会还给亚里斯。昨天下班前，他约她今天去龙华寺听钟声。

“只是还手帕，“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，“没什么不可以。“

但她还是格外认真地挑选了衣服：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连衣裙，是去年母亲特意做的。头发也仔细地梳理过，别上一枚贝壳发卡。

“丽丽，这么早去哪儿？“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。灶台上正煮着豆浆，香气四溢。

“去龙华寺，“江丽丽说，“同事约我去听钟声。“

“同事？“母亲欲言又止，“是不是那个......“

“妈，“江丽丽打断她的话，“就是去还个手帕。“

清晨，街上已经有了人气。馒头店新出炉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，自行车铃声叮叮当当。路过一家花店，江丽丽看见亚里斯正在挑选花束。

“江小姐！“他惊喜地转身，手里捧着一束白色茉莉，“我本来想去您家附近等您的。“

“这是......“

“送给您母亲的，“亚里斯有些腼腆地说，“昨天在茶馆，听您说母亲最喜欢茉莉花。“

江丽丽心里一暖。这个异国青年总是能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，就连这样细小的细节也不放过。

清晨的有轨电车上人不多。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，照在两人中间的茉莉花束上。花瓣上还带着露水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
“您的手帕，“江丽丽从包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，“谢谢您昨天......“

“留着吧，“亚里斯温柔地说，“就当是给您的一点纪念。“

电车摇摇晃晃地驶过街道。远处的龙华寺塔尖已经隐约可见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一个卖早点的老人提着竹篮上了车，糯米糕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。

“要来一份吗？“亚里斯问，“我记得您说过，小时候最爱吃这个。“

江丽丽又一次惊讶于他的记性。那是上次在豫园闲聊时随口提起的往事，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。

糯米糕还是记忆中的味道，软糯香甜。看着亚里斯小心翼翼地品尝的样子，江丽丽忍不住笑了：“您就像个好奇的孩子。“

“因为每一样上海的食物都让我着迷，“亚里斯说，“就像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让我着迷一样。“

他说这话时，目光深深地看着江丽丽。那眼神里包含的情意，让她心跳加速，连忙转头看向窗外。

龙华寺的香火很旺。山门外已经有不少游人，有的是来祈福的，有的是来听钟声的。青石板路上，落英缤纷，海棠花开得正艳。

“寺院的钟声很特别，“江丽丽介绍道，“据说能超度亡魂，渡人济世。“

“在希腊的教堂也有钟声，“亚里斯说，“但没有这么空灵悠远。“

他们走进大殿。香烟袅袅，梵音阵阵。几位香客正在虔诚地跪拜，还有人在点长明灯。江丽丽给亚里斯介绍佛像和壁画的典故，他认真地听着，不时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。

“您说，“走到钟楼下时，亚里斯突然问，“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的吗？“

江丽丽一怔：“您这是......“

“我是说，“亚里斯望着高大的钟楼，“如果两个人注定要相遇，那他们是否也注定要分离？“

正在这时，晨钟敲响了。浑厚的钟声回荡在晨空中，震撼人心。江丽丽没有回答，但她感觉心里某个地方，也随着钟声一起震颤。

钟声之后是一段难得的宁静。院子里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，像是天女散花。一只蝴蝶停在茉莉花束上，翅膀轻轻扇动。

“我父亲说，“亚里斯打破沉默，“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追求命运，而是要有勇气做出选择。“

“可是，“江丽丽轻声说，“有些选择太难了。“

“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，“亚里斯转向她，“身份差距、文化隔阂、家庭反对......但江小姐，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，我们怎么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？“

又一阵钟声响起，悠长回荡。一群鸽子被惊起，在钟楼前盘旋。阳光透过钟楼的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“时间还早，“回程的路上，亚里斯说，“我想带您去个地方。“

他们坐电车来到外滩。外滩人流熙熙攘攘，江面上停留着几艘货轮。阳光下，万国建筑的轮廓愈发清晰。

“您看，“亚里斯指着汇丰银行大楼顶上的铜狮子，“它们在阳光下多像是在守护着什么。“

“守护着上海的繁华吧。“江丽丽说。

“也许是在守护着每个人的梦想，“亚里斯轻声说，“就像我现在的梦想。“

江丽丽感觉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知道他要说什么，但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。

“时间不早了，“她看了看表，“我该回家了，母亲在等着。“

“让我送您回去吧，“亚里斯说，“还要把花送给阿姨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