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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(1/3)
第105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
北风卷着雪片,一圈又一圈地在空中打转。午后的天色阴沈,潇潇的灰糅着苍苍的蓝,是一种疏冷的色调,再加上飞舞的白色雪片,便越发含混而沈重。“岁暮阴阳催短景,天涯霜雪霁寒霄”,怕就是这样的况味了。腊月了,可不是岁暮吗?
宣阳坊南面几座宅邸彼此相连,原本是杨家三位国夫人和杨国忠的宅子。杨家的姊妹们香消玉殒,楼阁成空,杨国忠家门前的戟架和长戟也不见了,但专为宰相宅第铺设丶一直通向皇城的沙堤却还在,浐河细沙混着雪块和黄土,踩上去还是很结实。长安城里都是黄土路,因此宰相门前的沙堤足以昭示至高的尊荣。战乱来临丶贵贱颠倒的时节,乱民和叛军抢走夫人们内室里的玉如意和夜光枕,放火焚烧异香馥馥的紫檀床榻和几案,而沙堤只剩下了最本质的踩踏价值,没有人会因为它曾是尊荣的象征而把它装起来带走。
沙堤一仍其旧,宅里的人却换了一批。两个士卒守在门外,是为看管宅里的犯官们。宅门不好接近,稍远处站一站却是使得的,我站在树下,扯了扯身上的鹿裘,又抱紧了手炉,向西边望。新任中书令崔圆的宅子,就在紧挨着宣阳坊的崇义坊。
雪稍微小了些,两坊间的路上拐出了几个身影。其中三个身影较为文弱,在高大的坊墙下显得甚是清羸,而另一个人则穿着甲衣。我抹了把脸上的雪水,迎了过去。
三个人的气色都还好,是件幸事。近八十高龄的画圣吴道子在战争中下落成谜,“小李将军”李昭道是李林甫的堂弟,算来没比吴道子小几岁,再也拿不动画笔,王维举荐丶师承曹霸习学画马的韩干也不知去了何处。开元年间兰菊竞秀的大唐画坛,如今枝脉雕零。剩下的名手画师中,这三个人占得了半壁江山。
张通和郑虔脸色疲惫,径自回了杨国忠的旧宅,馀下王维和那个押送他们的甲衣兵士。兵士不待我出声求恳,就向我拱了拱手,温声道:“某从前是安……”刚说出“安”字,他立时纠正自己,“是李将军帐下的校尉,几番辗转,随王侍郎守过太原城。某不敢为难侍郎的兄长,不过娘子最多只能叙半刻钟的话。”他说完就走开几尺,留出地方给我们说话。
安重璋在乱中功勋卓着,因安禄山的缘故被皇室赐姓为李,以后不再与叛贼同姓。王侍郎则是王维的弟弟王缙,作为太原少尹,辅佐李光弼守城有功,加官刑部侍郎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王维皱着眉,很不同意的样子。
我把手炉塞给他。
“你自家留着,天冷,不要再来。”他拒绝,举步要回杨宅。
我的眼光落在他的衣袖上。他们都是曾经陷贼的犯官,现今被褫夺了自由,只能穿寻常的士人襕袍,活像白了头发还没考中进士的年老书生。
“你的手臂怎么了?”我指着他的左臂。
他匆促的脚步微妙地一滞:“染了颜料和鳔胶。”
粗糙的衣袖上染了几块茜红,似乎是珍贵的外来染料“猩猩血”,在暗淡的雪天里也浓得亮眼。
我忍着咳嗽,平直地重覆:“我说,你的手臂怎么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,没有法子回避:“下梯子时脚步不稳,略碰了一下,不是紧要事体。”
我应了一声,没再说话,他反而摆出个笑容:“杨续那日责我的言语很有道理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;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。设若为崔相公画壁就能免于死罪,不可不谓叨天之幸。我不觉屈抑,你也别为我难过,我们一同活。”
当世的名手,六法俱全丶万类不失的杰出画家们,沦落到尽心竭力给新贵的私宅画壁画,怎么样都不能说是幸事。但这样的波劫里,人人的命都是草头的珠露,风里的烛光。从贵人手里借来一层罩子将蜡烛罩上,虽然掩敛了光辉,到底能够求得更长久的存续。
还能怎么办呢?
我被安庆绪带走,没能回去,王维只好递消息给伪朝官员里的旧识,请他们帮忙活动和打听我的下落。源于私事丶没有枝蔓的简单接触,放在十月唐军克覆东京之后,就变成了和伪朝的同流合污。人人自危的时刻,没有谁愿意为其他人的清白作证。他不曾上过伪朝的班,但也被和其他犯官一起关了起来,等候发落。
这些事,窝在龙门山里的我本来不知道,因为焦炼师不让我走。可是身体眼看是调理不好了,我继续躲清静也没有意义,还不如回来看一看。
“今日是腊月廿五了。”我说。
王维清了清嗓子,琐碎地叮嘱:“你身子弱,今年就不要守岁了,也不要喝屠苏酒。至于窗户上贴宜春帖子,门上画虎头,不妨照旧。不过,我既不在家,恐怕你自己画虎头,画得像猫不像虎。罢了罢了,你还是去缙的家里过除夜,和他们同迎新年罢。”
他竟还嫌弃起我来了。我没好气地说:“画虎头是为了挡拒凶厉,我不会画虎,画一头猪,也一样收效。凶厉之物吃了猪,承了我的情,便不进房里害我了。”
难得的见面时光,竟然花在了斗嘴上。可见人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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