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（1/2）

公子

“史小姐？”谢席一怔。

“嗯，去史家之前，你先去趟‘水天一色’，报我的名字找找秦鹂，将这幅画给秦鹂看看，她说可以的话，裱过再送去。”

游子妃说完就潇洒走了。

谢席看着书案上的画，画上是一个蓝衣姑娘，游子妃爱春宫图，谢席来之前，便已经做好了准备，谁知道来了几天，游子妃却只让他画这个蓝衣姑娘。

画了一张又一张，终于游子妃点头了。

游子妃一走，黑鸦又飞回来，落在窗子上。

“有事？”谢席问。

“管小姐说史梦钟去过丰都，大人，你可知道这件事？”

谢席手一顿：“去往丰都的记载，一直都是你负责看管的，你并不曾上报，我便不知道。”

“方才管小姐说了以后，我回了丰都去查了下，并没有她的记录。”

“没有便没有吧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别可是了，这段时间你想留在凡间，就一直跟着她吧，我的事情与你无关，不要再管了，日后若是阴差查出我在凡间，你要说你并不知情。”

“大人！”

谢席眼睛一沈，已经是不耐烦了，袖子一甩，黑鸦便瞬间消失不见了。

按捺住心里的烦躁，谢席坐回圈椅上。

他并不后悔来凡间，哪怕是自己即将出事。

“文乐。”

往前数着时间，轮到文乐公主出生那一年。

谢席仅仅三岁，他的母亲是一个下等娼妓，父亲则是一个拉皮条的下流男人。

他父亲对外手腕冷硬，但对妻子却还有一丝良知，偶尔回来会带一些钱财，笑着说谢席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好给他分担。

这样的日子，虽然贫穷，像是躲在暗处的老鼠，却还有一丝温情。

谢席父亲整日跟一堆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，后有一日，被人打死在路上，正巧那地方在修筑石桥，那人便将他父亲的尸首和在石料里。

谢席从此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度日，没了父亲后，谢席受尽了白眼。

后来积蓄花光，母亲再也无力送谢席去私塾，便将他放在一个鱼贩子手下做学徒。

杀鱼丶去鳞丶挖出内脏。

他那年只是一个六岁少年，蹲在路边的破烂摊子上，一把柳叶刀握在手里，买菜的人指哪条，他便能一把捞出来宰哪条。

手法利索，路人啧啧称奇。

他伸手摸一把脸上溅的血水，笑的露出一口白牙：“谢谢您嘞，下次再来！”

带他的鱼贩子看不过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依然笑的纯良，便总爱对他打骂。

“嘿兔崽子，你娘现在掉价了没？改天我去玩玩？”

“你个小瘪三，除了老子看谁还会赏你一口饭吃！”

他原来叫谢席，那是父亲花了二两猪腿肉请私塾一个先生给他起的，父亲尚在世的时候，他们都叫他名字，父亲没了以后，他也就没了名字。

兔崽子丶小瘪三丶婊子养的丶不好好上学以后就是他这样……

好多的称呼，一下子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
从前可怜他的那些妇人，知道他的身世，开始躲着他走。

“啧，谁知道有没有病啊！”

“那种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？”

谢席的笑逐渐在各种各样的说辞里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阴郁。

鱼贩子最开始发现这一点，谢席手里拿着刀，盯着路人看的时候，他的神情阴怖可怕，鱼摊子上的生意大打折扣。

鱼贩子便用一块布隔开，前面是摊子，后面专门坐着杀鱼的谢席。

再过了一段时间，因为久不与人说话，谢席变得开始害怕人，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，经常跟鱼说悄悄话。

好几次夜里鱼贩子起夜，看见谢席对着鱼傻笑，吓得鱼贩子一个哆嗦。

鱼贩子逐渐觉得这孩子不能再留着了，便找个错处，将谢席打发回家。

谢席的娘因为穷困，温软的女人变得脾气越来越大，开始经常毒打谢席，打完了又抱着谢席哭，这样的日子，像是浸泡在黄连水里一样。

天上的月亮永远姣姣明亮，却照不亮这个破旧的家。

直到有一日，谢席的母亲终于病死了。

周围的人进了这间小屋，唉声叹气，咒骂谢席的父亲怎么就不回来，可怜孤儿寡母。

又有人说谢席的父亲已经死了，早连渣滓都不剩。

谢席只是站在门口，看着天上的月亮，窃喜着松了一口气。

真好，一家三口，大家都解脱了，从此再也不必谁拉扯着谁。

“月亮啊，我自由了。”

谢席从那天埋葬了他母亲以后，整个人又有了笑容，那种笑容轻快明亮，脆生生的像一把流水。

周围的人虽可怜谢席，但并不愿意白白接济他，他便自己卖了房屋，上寺庙做了一个小沙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