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1章 我只想回家（二）（1/2）

中秋节的泸州很热闹，街头巷尾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，孩童在街上你追我逐，未婚男女在木樨花下交换信物，互定盟约。七色彩灯将整座城市装点成热闹的海洋，古南栖从人挤人的街上艰难的走过去。

柳清兮站在她身后，目视她渐行渐远。那个小小的人儿，一如既往的倔强。痛了不会哭，摔了不会喊，什么都是忍着，忍着，忍着……忍着欲望，忍着喜欢，忍着……委屈。

他的手徐徐握起，又缓缓松开。古南栖刚刚在他面前问一句：“如若付明安与我一道活着，你选谁？”

他说：“你不要说这些没必要的假设。”
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久久以后，她咧开嘴笑了，一口白晃晃的牙齿在月光下亮的让人心疼：“你不会选我。”

“阿南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木樨花下，她抬起手，阻止他再说多一句辩解。她转身面对着宽敞的大河，月华无声，她幽幽道：“其实，我这辈子过的挺孤单的。”

风，将木樨花卷了下来，秋月有了香气，伤人的厉害。柳清兮宛若哑了，付明安三个字成了他的心魔，他逃不出去，也避不开。每个人都有过去，没有人能完全的抛下过去轻松上阵，是以生活这条路上，只要是活着的人，都不轻松。

古南栖走了，就在柳清兮面前渐行渐远。很多很多年以后，他都记得她在月光下的背影，那么孤单，那么凄凉，很多很多年以后，他想，如若当初，我跟上去就好了……。

可是人生最残忍的一件事是——没有当初。

古南栖离开古家，回到古家都没有惊动任何人。她没有到自己的房间，她转身朝祠堂走去，中秋祭祖，祠堂点了长明灯，整个地方都是亮堂堂的。

她孤身走入祠堂。上头挂着最显眼的一幅画是古家的先祖，六百年前跟着开国圣祖一起打江山的人，她一直都记得他的模样，此刻她又站在他面前：“他们说，我是断古家六百年文脉的人，他们说，如若当年死的是我最好了，先祖，晚辈古南栖叩问列祖列宗，古家文运不昌，可是南栖之过？”

一排排的烛火风中摇摇曳曳，闪烁不明。古南栖双膝一跪，直直的落在蒲团上，她这一跪，便看到自己姐姐的灵位。她是古南岐，名垂千古的绝世才女，她是古家的骄傲，她是父母家人愿意用十个古南栖去换一个古南岐的人，她四岁成诵，六岁成诗，而她，她，古南栖——却一辈子都不认识一个字。

“我努力了！”她蓦地抬起头来，双目空空的望着一堆牌位，至今为止，她仍旧认不得读不出那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字，它们该怎么读，怎么写，它们表达的是什么意思，她统统都不知道。

“我努力了，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。”烛火幽幽照在她的右手上，手指上留着厚厚的茧子，那是她写字磨出来的：“我一遍又一遍的写，一遍又一遍的念，可是不管我念多少遍，我都记不住，人力拼到一种程度之后，你才发现天赋是不管你如何努力，都得不到的东西。”

“古家历代有那么多个女儿，也六百年来，也只是出了一个古南岐，为何你们能容忍其他女儿平庸，却不能爱护一下我呢？先祖啊，真的是我断了古家的文脉吗？”

她缓缓的将头磕下去，久久没有再立起来。她趴在那里，想着小时候，那时是她记忆刚开始的时候，印象中母亲是永远在她身边缺席的人，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乳娘和丫鬟。

那一日，她踉跄的走到假山后，看到母亲再看哥哥姐姐放风筝，她抱着小球从假山手走出来。她本想扑到母亲怀中讨要一个拥抱，可是得到的却是母亲比刀子还冷的一个眼神。

她胆怯了，愣愣的站在原地。

再大一点，她听得懂大人的话了。一日，她听烹茶的丫鬟说：“老爷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姑娘了。”

“谁让三姑娘生来就是个小白痴呢，连一个字都不认识。不认识字就算了，还是个灾星，这样的命格，哪里会得大人疼爱。”

……

“我好想被人坚定的选择一次。”她跪在蒲团上，久久没有抬起头来，她一句搭着一句，脑中回忆起一幕幕小事，那时候柳清兮还是个少年，他会和哥哥姐姐一起弹琴，画画，读书，练武，那时候，她只能远远的看着……看着……

“南栖也想被人疼爱着啊……”她闭上眼回忆起那一幕，如若我与付明安同时出现在你面前，你会选择我吗？当时他的犹豫，将她的心割的七零八落，现在她喃喃道：“没有！从来都没有人那么坚定想选择南栖一次，我想回家，我一直都想回家，不是我不要家，是家不要我啊。”

“不是我不要他们，是他们不要我啊。”她越说越低，眼泪却是流不出来，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：“如若有人跟我说，无论世事如何变化，我都只要你，我想那该多幸福啊。”

她坐在蒲团上，怔怔的望着上面牌位。这一刻，眼泪忽然从眼眶处落了下来，她说：“你们能不能告诉我，世上有谁是真正选我的吗？”

月光斜入户，沈水北站在门外。手里糖葫芦握的太久了，开始慢慢化了，糖浆融落到他的手背上，他偷偷看着